“我们要去哪?”
影卫沉默如石,刻板地执行着被下达的任务。
徐启文的拳头紧了紧,步伐并没有停滞。他并没有来过这里,虽然他身为太子府的管家,但他很少涉足后院,即使极少的偶尔几次造访,也是为新进王府的公子安排住处,其他地方鲜有涉及。
徐总管不喜欢后院,他自己的言论是为了和那些低贱的人保持距离;私底下嚼舌根的侍女的版本是因为徐大总管倾慕主子,所以嫉妒后院的公子;在后院深居浅出的景明所认知的真相是,徐启文为了不让太子释有任何的不快,所以尽他所能地避嫌。
总是逃着他啊。
景明回头,看着终于到来的徐启文,微笑着说:
“你来啦,启文哥哥。”
徐启文衣袖之下的拳头握得更紧了,隔着什么也阻挡不了的水雾,他无机质的眼睛中,倒映着正坐在温泉池边的景明。
唇边的笑容愈发灿烂,过分愉悦的模样为那红衣的妖物更添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在半遮不露的红色纱衣下,是细嫩的白色皮肤,宛若白玉的足腕部戴着一个金属制的银色铃铛,随着他提水的动作。
发出闷闷地,叮当声。
景明昂起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
“景明哥哥?”
美人的皮肉又何妨,不过也是冷硬的石像。
年少时分的悸动已是无法唤起的曾经,徐启文知道自己曾经迷恋这幅皮囊,直到现在他也仍能感受心中涌动的莫名情感。他知道,都知道,那些记忆,他并没有忘记。
不过,说到底,他只是,无法理解了而已。
他无法理解过往的自己,无法理解那种不顾一切地只为了艳丽的皮囊而献祭。他知道那也是自己,他知道自己的一切。
但就是无论如何,也再无法理解自己。
他看得到,也看得到景明想要唤起的过往。
少年时期的徐启文推开了门,看到的是正在浴桶里的景明,顿了一会,倏地羞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关上了门,飞也是地逃走了。
门的背后,回荡着景明恶作剧的笑声。
听见了吗?
噗通——
噗通——
因为有浴桶的遮挡,那时的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已经心跳如鼓。
听见了吗?
没有回响。
一片死寂。
即使曾经深深迷恋过的男孩风骨更甚,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情,伸出修长的手,邀请着他,暗示着他。
他却再没有任何的触动,甚至连曾经的心动也已经化成死一样的灰烬。
“东西给我。”
闭眼,再睁眼。
眼前的美人依旧是一滩与烂肉无异的废物。
景明渐渐收敛了笑容,因为他看见了,那种轻蔑,那种他曾以为从来不会在深爱着他的少年的眼中看到的情绪。
——你不是人哦。
——那我是什么?
——是一件武器,我最锋利最完美的武器。
景明明白,从很小的时候,那个养大他的人从小就告诉他了,他只是一件武器,是一个有着人类皮囊的武器。
但他终是未能成为一件武器,他被赋予了人类的情感,被赋予了人类的希望,然后——
又一次地,被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