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啸无端端地想起自己小时候看别人玩过的昆虫。
拔掉它的腿,拔掉它的身体,拔掉它的翅膀,就剩一个头,孩子们嬉笑着拍手,看着那磕头颤颤巍巍的触角,和虫子疼痛的抽搐。
男人的身体从脚尖开始,一点点地蔓延上来,一块一块地变成漆黑的焦炭粉碎在空气中。他就像是被大火卷进去,一点点地由火焰烧尽,切碎,切成了粉末,所以飘散在空气中,看不见。
可怜的男人十指痛苦地抓着砖块路面,用力得指甲渗血,他崩溃地大吼,“给我!!把你的烟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桩子像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掏出自己和戎啸的烟,冲过去把烟全塞进那人的手里。戎啸根本没理解眼前的事,他站得笔直,像个傻瓜
“好疼!!好疼啊!!”
桩子惊惧地看着那人,一边把烟塞给他,一边使劲握住他的手,“给你了,你抓着啊!!”——但没有用,男人依然在快速地燃尽。胯骨,腰,戎啸看见横截面血红色的組织。男人嘶吼着、求饶、打滚,桩子在颤抖。
伴随着哀嚎,很快破碎在虚空中。
最后消失的,是被桩子握住的那双手。
桩子的手里空了。
地上留下了一片焦黑的印记。
惨叫消失,所有的一切归于宁静。路旁的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安静给这片区域蒙上了灰色的阴影。直到有个小姑娘吐了起来,随后大声地哭泣,似乎在这突破宁静的一瞬间,看到这一幕的人才知道了什么叫“真实”。
“……”
“……”
桩子緩缓地回头,戎啸看见他两眼空洞。桩子刚才扑过去,肯定是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同样的威胁。
不能,不能混乱。
戎啸终于接受了事实,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进入了一场游戏,游戏的组织者丧心病狂,并且神通广大。似乎有人牢牢地握住了他的肺,他觉得喘不上气来。连他门口的人,厨房趴着的怪人,老太太,小女孩……
“我,我已经失败过两次了,大哥……”桩子软在地上,“大哥,我害怕。”
冷静。
戎啸强迫自己努力吸气,不均匀的呼吸让他肺叶子剧痛无比。他走到桩子面前,伸出手,桩子一下抓住了戎啸,死死地。
“我害怕……”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千啥去了。”戎啸今晚第三次抽出烟,叼着烟让他感觉能好一点,“站起来。我们找个地方躲着,你的任务不能失败。”
“我害怕……”
“站起来!!!!”戎啸大吼,“□□妈我让你站起来!!”
夜很深了。
距离黎明,还有七个多小时。
戎啸带着桩子走角落,尽量走在阴影中。桩子已经被吓破了胆,兴不起任何说话的欲望。他拽着戎啸的胳膊,戎啸的胳膊滑腻腻的,全是汗。
“你走里头。”戎啸扬扬下巴。
桩子乖巧地站过去。戎啸掏出手机,刷刷几个号码打给警察,没人接听了。他烦躁地骂了一句,又播了个电话出去。
“喂?”
“喂,哥!”女孩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在哪儿。”戎啸单刀直入。
“我……我在家里啊?”李圆圆似乎没想到戎啸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怎么了?”
“你听见刚才的公告没?”
“公告?”李圆圆立刻回答,“听见了!听见了!那是什么?”
“你有没有获得什么任务?”
“啊…???”李圆圆低头看着手上的纸条,“呃,算是有?”
“什么任务?”
“让我今晚十二点前去商店里偷一罐可乐。”李圆圆笑了一声,“你说有意思不,我怎么可能……”
“立刻去。”
“啊…?!?!哥你在说什么呢!这事儿出了,学校要处分的!”
“我告诉你,你现在必须听我的!这不是玩笑话!你现在坐车去西街,解放路有个爱国超市,你进去拿一罐,没人会抓你,那是我兄弟的店。”
“我……”
“听话。不听话的话,哥哥生气了。”
戎啸挂了电话,立刻又播出一个,“喂,陈乐乐?一会儿我妹子去你那拿一罐可乐,你当做没看见她,别让她给钱。”
“哟呵,女朋友?”陈乐乐如他名字一般,乐呵呵的,“行啊,没问题。”
“妹妹,”戎啸揉了揉额角,“亲的。对了,你有没有接到什么任务?”
“任务?没有。”
戎啸想起来刚才那个声音说了什么同调值,又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
“提示:随地吐痰一天只能增加一次同调值,请玩家不要试图作弊。您目前的同调值是:5.7。”
“你,”戎啸转而对着电话说,“你去整点同调值。”
“啊?”
“就刚才那广播,听它的。”
“你……”陈乐乐愣了,“大哥,你没事儿吧?”
“你听我说,”戎啸说,“刚才有人消失了,在我面前。”
陈乐乐不怎么惊讶地“哦”了一声,“听说最近帮派乱斗厉害的,怎么,死人了?”
“是消失了。”戎啸冷冷地说,“在我面前,变魔术似的,消失了。”
“……”
“没骗你,快点。”
“……那我上哪儿闹那同调值啊?”
“你先往地上吐口唾沫。”
“…………”片刻后,“我操,大哥,这是什么?!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那同调值咋得啊?!”
“我还不知道,你自己琢磨琢磨吧。挂了,没工夫跟你瞎扯。”
戎啸挂了电话,顺便看了一眼时间——晚上10:21分,距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