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厌迟并非听不进萧知尽的话,可他有自己的担忧,一旦走了,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他控制。被迫娶孙氏事小,万一萧知尽一走了之,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对皇权没有那么深的执念,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过是萧知尽希望他如此罢了。
以前处处受限,想走走不了,现在要是人没了,他必是抛弃所有,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
李公公没法子,又看了看萧知尽,见他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样子,叹了口气,立在一旁看着。
原以为两人又要跪上几日,结果殿中宏治帝传旨,让两人离开。莫厌迟已经搬进东宫,自然没有出宫的道理,宏治帝生怕两人又掺和在一起,便命人盯着他,直至送到状元府才罢休。
李公公回来复命时,宏治帝正半倚在龙塌上,让一妃子伺候着喝药,见他回来,便摆摆手让人离开。
那妃子性情温柔,不爱嚼舌根,也难怪宏治帝会在这个时候召见她。
待她离开,宏治帝这才问道:“都送回去了吗?”
“是,按陛下吩咐,已经让人看住了东宫和状元府。”
宏治帝叹道:“就先如此吧,等大婚后迟儿会醒悟的,至于萧知尽……到底是个人才,朕不忍处死,到时候下放到外边去,不许他入京便是。”
李公公无子,理解不了其中辛酸,他没有回答,端起刚刚宏治帝没喝完的药,继续伺候着。
外头的雨还未停,喧闹得厉害,宏治帝喝完药后昏昏沉沉,却始终睡不了,他侧耳听着雨落的声音,隐隐约约有急促的脚步声。
李公公将人拦在了外头,跟来者说了两句,又回归了安静。
宏治帝想动,可四肢百骸都重得很,只有意识还清晰着,他努力想要听清外头的谈话,无奈距离太远了,除了哗哗雨声外,别无其他。
……
状元府离京城不算远,乘着马车晃了半晌便到了,萧知尽接过侍卫递过来的伞,慢悠悠下了马车。他陪着莫厌迟跪了几日,腿脚发软,好在侍卫扶着,这才不至于下马车时摔个狗吃屎。
不过其实摔不摔都差不多,此刻的他浑身湿透,衣物黏在身上,格外别扭。
萧知尽拉了拉衣角,抬起头却发现萧父萧母站在门口,红着眼等着他。
萧母站在萧父身后拭泪,撇过脑袋不愿意见他,倒是萧父上前了一步,叹道:“回来了。”
这几日京中风言风语未曾停过,想来二老已然知晓。萧知尽将伞递给侍卫,不敢上前,跪在了台阶上,哽咽道:“孩儿不孝。”
状元府建在京中热闹处,平日里人来人往,好在此刻雨大,路上没有行人,反倒是萧父萧母吓了一跳,不顾是否会淋湿,跑下台阶将人拉起。
萧母在他没有回来之前已经哭过一次,这会儿见到他,又止不住落泪,哭道:“儿啊,好端端地怎么走这条路了呢,往后可怎么办。”
“进去再说。”虽说街上没人,但身作状元,一身狼狈跪在门口实在是不成体统,眼下萧知尽回来,不必急在一时。
萧父一辈子没读过书,原本是寡言粗鲁的人,这会儿倒是格外心细,比平时多出了几分耐心来,让萧知尽整理干净了再好好谈谈。
萧知尽有些诧异萧父的淡定,他依言去沐浴,又用了些热粥,这才赶着去找两人。
大概是怕萧母情绪不稳,受到刺激,萧父特地让她离开,留着自己跟萧知尽谈话。
萧父坐在上首,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吧。”
“孩儿……不敢。”他越是平静,萧知尽越是害怕,走过去就要跪下。
“不必害怕,从你执意要入京时我就知道了,要反对早就反对了。”萧父撑着脑袋,不住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萧知尽蒙住,问道:“知道什么?”
“你说是什么。”萧父瞪了他一眼,“走之前好歹把那本写满迟儿名字的书毁了,真当为父一个字都不认识?”
萧知尽猛地反应过来,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如何开口。
他殚精竭虑为莫厌迟铺路,从头到尾没打算让人知道这份感情,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变数太多,他都来不及一一理清,只好顺应本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没想过要闹得天下人皆知,更没想过要让萧父萧母知道此事,在望乡台也好,在京中也好,他都极力隐藏,生怕暴露蛛丝马迹来,万万没想到,竟是一本书暴露了自己。
更让人震惊的是,萧父早已知晓,却选择闭口不言,连一声劝阻都没有。
知子莫若父,萧知尽愣神之际,萧父便为他解答:“为父想过要阻止,只是当你已经走了,想找你揍一顿的机会都没有,再见面已经是三年后,心中的气早就消了。尽儿,自小你就知进退,为父不拦着你,但现在你们还撑不起这份感情,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