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臣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是怕迟儿被世人辱骂,他日史书被写得十分难看,但是他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一没祸害百姓,二也不曾让萧知尽成为祸水,为何就这么容不下他们两个?”明树问道。
明树在外多年,见过的人、遇到的事比宏治帝多得多,他见过一对侠侣,两人自幼成长,拜为兄弟,后来日久生情,便结成了夫妻。两人在江湖上小有名气,被揭出是断袖后,一时惹得众怒,联合着将人抓了起来,他们以匡扶正义之名,将人给活活烧死。
当时也是雨季,柴火潮湿,浓烟之中两人身影朦胧恍惚,跳跃在火光中,有些义无反顾,明树听闻赶到时,两人已经命丧黄泉,还没烧干的尸骨紧紧相拥,扯都扯不开。
明树一生爱过一人,得不到,所以无法理解得到之后的感觉。但他依旧从那两具焦黑的尸骸中,读出了绝望。
后来他让人收了尸,埋在深山中,不让人打扰。
不过是不符合世俗的感情罢了,他们倒比那些十恶不赦的杀人狂死得更惨。那些站在“正道”顶端的人,是以什么样的资格去判断他人的对错,甚至处决他人。
不过是萍水相逢,还是阴阳两隔极其凄惨的一面,让明树铭刻于心。
这件事在明树知道萧知尽的心思后,他曾经说过一次,是想让萧知尽知难而退,前方没有路,只有万丈深渊,他跳下去,结果只有粉身碎骨。
但萧知尽还是选择了入宫殿试,帮助莫厌迟,同他共渡难关。
明树这么多年的心结在两人身上得以松解,他想让他们坚持下去,他们跟那对侠侣不同,他们能走好这条路。
宏治帝艰难道:“并非容不下,他是太子,将来的君主,从来就没有哪个皇帝会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甚至不愿意娶妻生子。”
“反正皇兄皇子多,再生几个留着给迟儿送终不就行了。”明树越说越没声音,太过大逆不道,他害怕被宏治帝揍。
宏治帝却是有些生气,不过转念一想竟然是觉得方法不错……
他猛地回神,发现被明树带偏了:“朕哪是担忧迟儿子嗣问题,你给朕好好说话。”
“那皇兄是在担心什么?担心朱家天下会被萧氏取代,还是后位会姓萧?”明树道。
宏治帝哑然无声,起身走到亭外,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
明树没给他多少时间,他还没理清头绪,便道:“其实皇兄就是觉得男子相恋大逆不道,其他理由不过是借口。”
“是,朕便是如此认为,朕不能让两个半大的孩子毁了这个国家。”
难怪莫厌迟如此之倔,感情是遗传了宏治帝。
明树道:“这跟天下有什么关系,他们的路他们的感情,不是我们这些旁观者可以置喙的。”
“朕是君主,朕容不得就是容不得。”
“那皇兄让他容得不就行了!”明树忽然抬高了声音,让远处守着的李公公忍不住侧目观察着,“皇兄,你是君主,你的旨意谁敢违背,你不过是把自己的不情愿强加在迟儿他们身上罢了。”
宏治帝刚压下去的火气腾的一下有升了起来,他怒道:“这是天下人的不情愿。堂堂太子竟然是个断袖,岂不是在霍乱国家,他日有什么灾害,都能赖到这件事上,你让朕怎么给他收拾这个局面!”
不得不承认,自打萧知尽入朝后,莫厌迟改变了许多,他何尝不愿意有人如此帮扶莫厌迟,若只是单纯友人关系,他必是二话不说,封萧知尽个大官,让他辅佐莫厌迟。可偏偏两人闹出这么荒唐的事来,让宏治帝措手不及。
宏治帝对血亲狠不下手,朱启明逼宫都能找个好封地给他,对莫厌迟更是偏爱,这几日他反复思索,试图寻找两全之策,可除了除去萧知尽,强行分开两人,别无他法。
“皇兄,他们能为自己的事情负责,这份感情,两人不比任何人轻松,所以会更加谨慎,步步为营。皇兄,听臣弟一句劝,别把两人往死里逼。”
宏治帝忽然泄气,无力地垂着肩膀,茫然道:“肃弟,朕该怎么做?”
“臣弟曾跟萧卿说过这么一句话,随心而行,莫要多想。”
宏治帝没有动,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明树没有追着他回答,坐在那儿慢慢饮茶。
许久,宏治帝这才走了回来,愁容满面,仍是犹豫不决。
“朕再想想。”
分明不是自己的事情,明树还是松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两人都不愿意多谈,宏治帝便问起来那天明树冒雨入宫的目的。
明树顿了下,道:”臣弟是来道别的。”
“什么”
“皇宫虽好,到底不过四个角一个天,圈不住臣弟的心,比起朝中政务,臣弟还是喜欢周游四海,踏寻美景。”
当年赌气离开,如今是真的向往红墙绿瓦外多姿多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