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金銮殿,百官们正热火朝天说着话,见两人入殿,纷纷止了话头,神色各异盯着他们。
莫厌迟已然习惯这种异样的目光,也就没往心里去,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宏治帝来上朝。
帝王未至,殿上空旷无声,站在萧知尽身边的官员用余光打量着他。只见萧知尽站得笔直,面色平淡,只是眼底有些青色,显得无精打采。
外头百姓传的事情暂不知真假,这些人也不敢乱问,毕竟不管是萧知尽还是莫厌迟,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朱启明站在众首,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没想到那个殷先生竟然真的是奇才,一出手就给他送了那么大的礼。若因此拆散那两人,朱启明动起手来也就更容易了。
早在上朝前代阏就嘱咐过朱启明莫要轻举妄动,只需要交代手下的官员在适当的时候添油加醋,之后便可坐享渔翁之利。朱启明不必出手,自然轻松,就差没哼个小曲庆祝了。
“皇上驾到!”
宏治帝缓步走来,面色阴沉,一眼扫过底下心怀鬼胎的人,止不住冷哼了一声。
待百官行完礼,宏治帝沉着脸道:“昨日朕听闻了一些事,尔等可知晓?”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作答。
宏治帝等了会儿,手指不耐烦地敲着龙椅,见无人应答,这才道:“民间有传言说迟儿并非真正皇子,尔等可知?”
莫厌迟猛然抬头,无措地看着坐在龙椅之上的帝王,显然事先并不知情。
“臣略有耳闻,还有人说真正的二皇子是萧大人。”一官员出列,将打听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倒不是朱启明的人,只是皇室血脉马虎不得,他才不敢隐瞒。
萧知尽不必看也知道莫厌迟脸色难看,他没有抬头,缓缓跪下道:“此乃无稽之谈,望陛下明鉴!”
“众卿怎么说?”宏治帝略带深意地看向朱启明,意图让他回答。
朱启明佯装没看见,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倒是归附在大皇子手下的一个官员出列道:“启奏陛下,万事不可能空穴来风,此事关系到皇子身份,臣以为当谨慎而为。”
“那爱卿有何建议?”宏治帝轻描淡写问道,眼底冷意几乎化作刀子,刀刀割在这官员身上。
宏治帝对莫厌迟的疼爱众人皆知,特别是近几个月来更是往储君之位培养,骤然传出这些话来,莫过于是在打他的脸。
皇子血脉非同小可,那官员不敢乱说,只挑最保守的话来说:“不如滴血验亲,也可还二皇子殿下一个公道。”
萧知尽悄悄侧目,站在他身边的人心领神会,拱手道:“陛下,万不可滴血验亲,若因为一些民间传言而质疑二皇子殿下,岂不荒唐?”
“不验亲难不成仅凭一张跟先皇后一样的脸来确认身份吗?这天下百姓千千万万,你如何保证没有人跟先皇后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急性子的官员跳了出来,明明是文官,说话却不经大脑,话音刚落众人便变了脸色。
宏治帝拍桌而起,道:“放肆,皇后岂是你能随便妄言的!”
众人吓得急忙跪下,连连告罪,那个官员心直口快,被吼了一句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臣失言,陛下饶命!”
宏治帝瞥了他一眼,道:“来人,拉下去杖责五十。”此人乃是朱启明的党羽,平时狐假虎威惯了,因为官职不大,翻不起什么浪,宏治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收拾了也可以给贤者让位。
不过随口提及先皇后便被重罚,其他人噤若寒蝉,不敢再乱说。
支持滴血验亲的人仍是坚持以这种方法来验明莫厌迟的身份,宏治帝只是点点头,并非发表意见。
身为当事人的莫厌迟脑中一片混乱,在他眼中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刑罚,一字一句都在摧残着他的内心。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这些流言蜚语,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被人揭出后还是局外人。
萧知尽在极力撇清身份,莫厌迟却一语不发,神容寂寥,连回头看看萧知尽的勇气都没有。
殿上吵成一片,往日宏治帝都会耐心的听他们争论,毕竟诸子百家,看法千千万万,能凑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谈天论地是国家之幸,如今宏治帝看着底下如同菜市场一般吵杂,气不打一处来,道:“都给朕闭嘴!”
声音骤停,百官们纷纷垂首,唯有一颗充满利益得失的心仍在蠢蠢欲动。
宏治帝原不该提及此事,只是民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且这次他压下去,难保没有第二次第三次,如不能解决,莫厌迟永远都会被质疑,来日为帝为王,皆是不利。
金銮殿一片寂静,百官们看出来宏治帝是铁了心要护着莫厌迟,一时间不敢当出头鸟,朱启明原是想开口,犹豫了下还是沉默不言。
带人入宫的特使没料到宏治帝会如此护着莫厌迟,他左顾右盼,见众人都没有反应,索性咬咬牙出列,道:“陛下,昨日萧大人的父母出宫前给了臣一物,请陛下过目。”
其实这并非萧家父母给他的,而是一个自称殷先生的人交给他,并让他送到宏治帝的手上,事成之后自会重金感谢。
宏治帝攥紧掌心,摆手让人拿上来。
莫厌迟侧眸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锦帛,上面还绣着一行小字,看不清内容。那人一步一顿,莫厌迟连呼吸都凝滞。
他看着那条破旧的锦帛被送到宏治帝的手上,宏治帝将之打开,倏然瞪大了双眸,而后看向萧知尽,眼底含义晦明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