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白贺,当年那个向白贺的爷爷讨水喝的道士,就是他的师父,清玄道人。
白贺的爷爷取走了魂玉放出嗔鬼后,清玄道人很快便感知嗔鬼现世,特地炼制了两枚金符,一枚成功的镇封住嗔鬼,一枚则随身携带。
在他镇封嗔鬼之后,一次偶然从爷爷家附近路过,发现宅子周围笼罩着不详的氛围,和嗔鬼的那种气场十分相似。
起初清玄道人以为嗔鬼又一次逃离了镇封,但他确认之后发现并非如此,却又无法解释那不详的氛围究竟从何而来。于是他便以讨水喝为借口,近距离地观察爷爷。然而交谈之下,他发现爷爷对这些事完全不懂。
清玄道人探查无果,便认为可能只是偶然。出于某些顾虑,他没有把事情说破,只将金符留给了爷爷。现在看来,清玄道人应该并不知道爷爷私藏了魂玉之事。
后来,清玄道人羽化,韩宗却再次把嗔鬼放了出来。
嗔鬼对清玄道人镇压他的那枚金符极其敏感,所以一现世就直奔白贺的爷爷家,想把拥有金符的人杀掉。
结果嗔鬼跑到爷爷家,发现爷爷不仅有金符,竟然还有封印他的魂玉,他便认定了爷爷和清玄道人是一伙的,极欲杀之而后快。但那时爷爷有金符保护,嗔鬼不能近身,便一直在暗中等待能让他复仇的机会。
后来白贺渐渐长大,爷爷便将唯一的金符送给了白贺,嗔鬼知道,他等了好多年的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嗔鬼杀死了没有金符保护的爷爷,还试图毁掉藏在爷爷家的魂玉,然而魂玉是能够封印他的东西,他根本无法触碰。他看到了爷爷家里的全家福照片,也看到了戴着金符的小白贺,于是心生一计,打电话谎称老宅拆迁,骗来了白贺一家,想让他们替自己毁掉魂玉,然后再杀掉这一家子泄愤。
万幸的是白贺当时因为贪玩手机,并未和爸妈一起下车,独自留在车里躲过了一劫,也不知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还是金符庇佑了他。而白贺的父母却因为没有屈从于嗔鬼,被嗔鬼残忍地杀害了。
白贺手里的叉子早已被他硬生生地给捏弯了,他面无表情地听完,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谢谢宗哥”四个字,便冷笑着站起来走人了。
程子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放下手里刚切好的第三份牛排,抓起外套就跟着白贺跑出去了,想不到白贺心情不好的时候走得比跑得还快,程子直追出了整整一条街才赶上他的脚步,气喘吁吁地跟在他后面:“白啊,你不想买单……也不用跑得,这么快吧,你说一声……不就完了,我自己付也成啊,再不济,还有宗哥……”
“别他妈跟我提这个人!!!”白贺歇斯底里地朝程子大吼。
白贺双眼通红,眼泪一直在打转,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站都站不稳只能僵直地靠着路灯,两个拳头却倔强地攥得发白,即使只说了那一句话,程子也知道,白贺现在几乎是在失控和崩溃的边缘。程子从没见过他这样,被吓得愣在当场,一时不敢靠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夜空很黑,离天亮还早,空中却忽然飘起了雪花。白贺就那么站在路灯下,程子就那么站在他旁边。
程子知道,白贺这个时候不会和他说什么,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他只需要等着白贺自己撑过最脆弱的时候,再陪他喝得烂醉,这漫长的一晚就算过去了。
程子把站在马路上的白贺死拖硬拽到了一家通宵营业的烧烤店里。
昏暗的灯光下,已经冷得起腻的羊肉串旁,白贺正试图用酒精进行自我麻醉。
他一手烟一手酒,像个失恋的小姑娘般,絮絮叨叨地大哭大骂:“你说,韩宗那个畜生,为啥对我好?他为啥给我钱,为啥救我,啊?!你知道么你!你知道个鸡毛!你啥也不懂还特么以为他是个好人!被人卖了还特么替他数钱!还谢谢他!我谢个鸡毛!”
“我他妈以为什么呢,今天我全知道了,他妈的,是他把嗔鬼放出来的!他欠我的!他欠我全家!他心怀鬼胎!他问心有愧!这个狗日的,王八犊子,他就是个犊子!”
“他害死我全家啊……都是因为他啊……呜呜呜……我爸妈,我爷爷,都没了……呜呜呜……只有我一个人了……你知道,周末,回家,只有一个人的滋味吗……呜呜呜……”
他一会儿抱着程子哭,一会儿抱着酒瓶子哭,一会儿抱着上菜的女服务员哭,吓得老板后来亲自给他们上菜,不敢让服务员再靠近。
而程子始终没说话,只是从来不近烟酒的他,今天默默地坐在白贺旁边抽起了烟。程子明白白贺的痛苦,但同时又觉得,韩宗放走嗔鬼这事可能有蹊跷,因为他不像是那么不靠谱的人。
大约一个小时后,烧烤店终于从鸡犬不宁中恢复了正常,因为白贺已经醉得爬不起来了,只是趴在桌子上像个垂死的苍蝇似的嗡嗡。
程子替白贺结了账,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苍蝇,尝试了几次把他拖走,但都以失败告终。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还是掏出手机,给韩宗打了个电话:
“喂?宗哥吗,我程子。哎,幸亏我留了个心眼儿,问你要了电话号。白贺死在烧烤店里了,我一个人整不动他,你能过来帮忙给他收尸不?嗯,对,地址是xx街xx号。我本来有点事儿想和你说,还是明天再说吧,你先赶紧过来把他送回家去,最好能帮他换身儿衣服,这傻逼喝酒洒了一身,太特么影响市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