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气候温热潮湿，即使入夜，温度也不低，地下室里还有牛头在燃烧着，却丝毫没有使塔楼变得闷热。

屋子里不仅不热，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阴冷，让白贺感觉整个人都凉浸浸的，莫名地汗毛直竖。

白贺和程子虽然平时经常和柳东皓打打闹闹，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替他捏了一把汗，有些担忧地站在楼梯口等待。

地下室里的火光几乎要从阴暗的楼梯窜上来，伴随着法师念诵咒语，偶尔会有几声诡异的公牛嘶鸣，那声音听上去竟有些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白贺起初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是当他看到程子惊诧骇然的神情时，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没有听错，程子肯定也听到了那些古怪的异响。

燃烧牛头的火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柳东皓也匍匐在地上跪了三个小时。

当这场烈火终于彻底熄灭，法阵的中间只剩下了一捧闪烁着火星的焦黑的灰烬。

“年轻人，把手伸进去。”云清法师诵读完咒语，将一个黑色的陶瓮放在柳东皓面前的地上。

地下室里十分安静，柳东皓依稀听到里面轻微的窸窣声，似乎里面有东西在蠕动。这里的光线太暗了，黑色的陶瓮像个无底的黑洞，张开嘴巴吸走了附近所有的光亮。

人类对黑暗的恐惧是一种本能，因为黑暗代表着未知与不可控制。

柳东皓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下意识地感到害怕，他犹豫着，迟迟不敢伸手进去。

他张了张嘴，想问法师里面是什么东西，但又怕自己说话了会导致制作魂魄蛹的过程出错，出错就要重新来一遍——生祭的过程有多么令人崩溃和抓狂，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做第二遍了。

所以他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只是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又紧紧地抿起了嘴巴，咬着牙将浸透了冷汗的左手伸进了黑色的陶瓮。

他的动作充满了迟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左手一点点深入陶瓮，头上的冷汗顺着他的侧脸流下，混着他脸上的血污一起滴在地面上。

“年轻人，不要怕。我没有让你把手拿出来的时候，你千万不要乱动。”云清法师一手扶住黑陶瓮，一手抓着柳东皓的小臂，以防他突然受到什么刺激会打翻陶瓮。

陶瓮底部的东西不大，但是很多，摸起来像是不规则的鹅卵石，有些坚硬，冰冷，似乎还有某种纹路。

当柳东皓的手触摸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些“鹅卵石”感应到他手上温热的气息，便纷纷活跃起来，蠕动着爬向入侵陶瓮的不速之客。

柳东皓的手感受到那些蠕动，顿时惊得一哆嗦，立刻就要把手从陶瓮里抽出来，法师却早就预料到他会这样，有力地按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挣脱。

从那些东西蠕动着勾在他的皮肤上又麻又痒的感觉来推测，陶瓮里应该是聚集了一定数量的某种虫子。

柳东皓一想到自己的胳膊上现在正爬满虫子，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蹿起来了。

可是法师却一直坚定地抓着他的手臂，显然这个过程还没结束，他不敢喊也不敢动，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整个人紧张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时间过得异常的漫长，他的胳膊上全是冷汗，那些虫子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汗液的刺激，从迟滞的状态变得越发活跃，在他的手臂上杂乱无序地爬来爬去。

轻微的刺痒持续不断，让柳东皓几乎要崩溃，他的嘴唇发白，脸色越来越惨淡，直到他感觉其中某只虫子好像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啊啊啊啊啊——！！！”

他真的再也受不了了，他紧绷的神经已经到达了极限，再也受不了任何折磨，那种钻心的刺痛一下子狠狠刺激了他，他大声惊叫着，猛地挣脱法师，飞快地把手从陶瓮里抽了出来。

然而由于他生祭时消耗了太多体力，又在冰冷的地上跪了三个小时，尽管他很想马上逃出地下室，却已经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

一只鹌鹑蛋大小的黑色虫蛹挂在柳东皓的胳膊上，正在慢条斯理地吸他的血，被连带着一起从陶瓮中抽离出来。

“我操啊啥玩意啊啊啊啊——！！！”

柳东皓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就吓得坐在地上失声大叫，疯狂地甩着他的胳膊，试图将那只虫蛹从他的手臂上甩脱。

然而那只虫蛹似乎全然不惧柳东皓的反抗，无论柳东皓如何拍打甩动，它都牢牢地吸附在他的皮肉上，甚至随着他的动作，虫蛹还不情不愿地扭动着自己肥胖的身体，缓慢地继续往柳东皓的皮肤里钻。

柳东皓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连滚带爬地抱住云清法师向他求助：

“我的妈呀法师快救救我，这个虫子咬我！！！要我亲命了简直！啊啊啊啊啊——！”

云清法师蹲下来，安抚地拍了拍柳东皓僵直的后背，对他道：“年轻人，再忍耐一下，它既然选择了你，就是你与它的缘分。等它吸饱了血，会自行从你身上脱落的。”

柳东皓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儿去，想骂脏话也不敢骂，只好破罐破摔地往地上一躺，眼睁睁地盯着肥胖的黑色虫蛹将细长的嘴伸进他的皮肉里，他忍受着诡异的刺痛，恶狠狠地发起牢骚：

“干！吸就吸吧！撑死你！撑得你原地爆炸！你丫有本事就直接吸干我啊，老子就彻底解脱了！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