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会突然梦见许川？莫远略微一想，也许是因为明天就要开学了吧。C中高二分文理科，莫远毫不犹豫地选了理，

C中的惯例是开学考试，其实莫远本来没什么压力，但不得不承认，他一想到许川就不由有种紧迫感。

许川是他初高中学习生涯里的唯一对手，还记得初中第一次考试排名下来的时候，他看到居然有个人跟他同分的时候是怎样的震惊，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要知道他在小学叱咤风云的光辉事迹至今还在被班主任津津乐道。于是他深深记住了许川这个名字。

第二次月考时，莫远认真学习，一股作气，成功地……甩了他零点五分。而在第三次月考时，他被对方甩了整整一分。从未被超越过的莫远在拿到成绩的那一刻，差点吐血而亡。

耻辱，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莫远的好胜心彻底被激发，月考榜单上，他也明显的感觉到那个叫许川的人也在他后面穷追不舍，他当然是绝对不会承认许川其实是和他在并肩狂奔的。

说来也是神奇，初中的时候，莫远在一班，许川在十六班，连教室都不在同一层，几乎没怎么碰见过，莫远又近视还有点脸盲，所以三年下来，莫远对许川的印象只有挺高的和皮肤白这两项。

初中三年，许川一直都是一个活在莫远成绩单上的对手。

到高一上学期，莫远直升C中的高中部，以为终于要和这位老对手say goodbye的时候，震惊地发现许川也直升了上来。

那时莫远认识了自来熟八卦佬徐冉，简直就是个搜索雷达，每当有人靠近，就能感到他脑袋上的天线闪着红光立起来，发出叮的一声，识别对象，然后将对方祖上十八代的信息准确无误地检索出来。于是徐冉在学校里对莫远说的最多的两句话是：

“快看许川来了！”

“别看了他早走了！”

那时C中早有莫远和许川的威名了，霸榜三年，有中二人士把他们的斗争称为“龙虎之争”。莫远曾好奇地追问谁是龙谁是虎，这两个比喻完全不适合莫远和许川的形象。

莫远乍一看有点像个混血儿，一头黑色天然卷，皮肤白里透红，脸上长了一点点雀斑，眼瞳是棕褐色的，再戴个黑框大眼镜，像从漫画里走出来似的。

而许川则是一脸青葱岁月校草画风，黑短发，白皮肤，眼角弯弯嘴角弯弯，个子又高挑，光是往那里一站，就有十层滤镜和玫瑰花瓣的特效。

哪一个都不像老虎和龙。

莫远问徐冉的时候，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知道啊，谁管这个。哎，这只是个代号嘛，你想想，＇龙虎之争＇，多么霸气侧漏又有文化内涵的名字！”

莫远：“哦。”

事实证明，试图与徐冉这种人探讨问题是没有用的。

不过他和徐冉的对话一般都是以一种完全无法交流的方式存在的。例如：

徐冉：“嗯……快看，许川正和宋中雨正在第二排第七张桌子上吃饭……”

莫远：“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徐冉：“被篮球队的那个XXX挡住了……什么……和篮球队吃饭的那个妹子不是和七班的YYY在一起了吗,哦，看来他们分了，那AAA要开心了，毕竟他和BBB早就不爽YYY很久了……说到那个BBB，就不得不提EEE……”

莫远：“好了不用了我不想知道。”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叮咚一声，把莫远从思绪翻飞里拉出来。他点开微信，发现徐冉发来一长串“哈哈哈哈哈哈哈”的消息。

莫远满头黑线：刚从青山病院出来？

他回复的下一秒，徐冉就发了个视频聊天过来，莫远点了接受，顿时满屏幕都是徐冉狞笑着的脸：“哈哈哈哈造化弄人啊莫小远！”

莫远：？

徐冉：天意，天意啊！

莫远将手机拿得远了一点：“当心我把你的表情截屏发到班群上，有话快说。”

徐冉的镜头晃了一下，他捋了捋头发，坐到了客厅沙发上，故弄玄虚道：“一大早的，你确定要听吗？”

莫远一脸冷漠地把视频挂掉了。

徐冉：不要那么无趣嘛，你猜一下？

莫远：我刚刚截屏了。

那边徐冉嘤嘤嘤地哭起来，莫远差点都想把他拉黑了，回复道：到底什么事？

徐冉发了一张图过来，是分班表。莫远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一扫看到了自己，是十四班，再往下一扫，赫然正是许川的名字。

莫远：“哔——怎么哔——会这样！”他平时在榜单上看到许川的名字他就很不好了，如今要和他朝夕相对……不，莫远想想就尴尬得头皮一麻，虽然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尴尬。

徐冉：还有更开心的。

徐冉又发来另一张图，是宿舍的安排表，莫远已经不想再看了，问道：按成绩排名的？

徐冉：Bingo！怎么样莫学神，是不是感觉被命运的大风大浪拍得一脸懵逼？

莫远：哈哈，是呀，哈哈。我滚下楼吃饭了。

说是这么说着，一个念头冒上莫远的心头，既然是按成绩排的……那一号床是他还是许川呢？

他一边点开图片，放大，一边在脑海中过电影地回放他超过许川的次数和分数再加权平均，最终发现，他初中三年的平均成绩比许川足足高了零点零二五！

他屏息凝神，看到床位号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呵呵呵地狞笑出声。

“零点零二五……零点零二五！”

莫远泪流满面，四年来的光荣而曲折的路程让他在此刻百感交集。

以后宿舍那架双人床就是这伟大时刻的丰碑，每看到一次，就代表着那零点零二五的功劳，历史会铭记，这个宿舍将永远记得——这是零点零二五的胜利！

一号床果然是他，许川这小兔崽子，怎么可能玩得过拥有深厚六年小学功底的莫远大学霸呢？

他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头蓬乱的自然卷，脸上红润处布着几颗雀斑，褐色的眼瞳正因笑意而微微弯起，而此时这张脸正做出与那温和面相截然不同的反派笑容。

“咳咳……”

他敛了敛心神，干咳两声，飞速下楼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