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千年前曾名海都的奇迹之城陨落于魔兽肆虐的战火，那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遭此一劫，只是有千万的生命譬如风中残烛，危在旦夕。

城主叶氏一脉如同根系深入地底的参天大树，以举族之力护了全城百姓平安，守了通向大陆的第一道关卡。

直至突变发生后的第七天，闻讯远渡重洋赶来的援军无一不沉默，无一不向叶氏族人致以敬意。

叶氏全族三百二十五人，洞虚以上一百一十三人，包括化神境的家主与其兄弟全部战死，剩下二百一十二人中半数为老幼妇孺，半数主持护城大阵，灵力尽皆枯竭。

魔兽的尸体堆满了近海的礁石滩。

叶氏洞虚以上的一百一十三人，是生生地杀尽了这第一波现世的魔兽，方解了海都之困。

而海都绵延近百里的城墙未曾被攻破，城中千万庶民，无一伤亡。

其实卫槃本来没想这么多的，他只是想领着小师弟看看这千年前的盛景。

结果转念一想突然发现坏事了。

叶问寒该是见过镇龙城的。那就是他的故乡。

而千年后……叶家终究还是覆灭在了魔兽蹄下。

卫槃忙低头去瞅怀里小孩的神情，说实话他并拿不准叶问寒知不知道家族已覆灭的事实，或者说他能不能理解。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让小孩突然钻起牛角尖来就真的麻烦了。

这一瞅他心里就咯噔一下，叶问寒平日里脸上多是没有表情的，此时居然让他看出了满脸的迷茫与思索。

“问寒？”

他出声唤道，并且试图把小孩的脸掰过来与他对视。叶问寒却以对他来说神速的反应挡住了他的手，继续愣愣地盯着那片从雾气中幻化出的景。

只是因着卫槃的那一声，雾气猛地一颤，景物扭曲成模糊一团，慢慢地就散去了。

叶问寒拽着卫槃的手，褐色的眼睛转而盯上了雾气流向的终点——那块不知何时从中间横向张开的巨岩，或者更准确一些，巨蚌。

卫槃直觉叶问寒很不对劲，当即抱起小孩准备离开这里。

叶问寒倒是没挣扎，却趴在卫槃肩上，皱着细细的眉头望着那只巨蚌，直至视野消失。

卫槃把叶问寒带回自己的地盘，捏着他的手掌蹲在他面前一迭声地唤他。小孩的视线却始终没有落到他身上，只是盯着不知何处的虚无，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可把卫槃愁的不轻。都说了这是他第一次带孩子，之前感觉还行那是因为叶问寒一直很配合……现在一出问题，卫槃当即就麻了爪子。

这谁能想到啊，那个地方他去过几次了，虽然没多少人知道，看着阴暗潮冷了一点，但那就是有一只不知什么原因一直存活着的蜃楼贝而已，叶问寒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卫槃努力了许久也不见叶问寒理他。就是再心大他也不敢就这么耗着了，准备把小孩抱上天宫去找慕予，看看能不能与他沟通。

小孩却没有再任他抱，而是反手抓住他手腕抬头望他，脸上神态巍然不动，眼里却透出了焦急又无措的情绪来。

卫槃听见他很慢，但很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

“镇龙城……不是，那样。”

“姑姑，抱，不让我，回……火……水里都是……哥哥，血……”

他的声音其实仍没有什么起伏，但其中的惶然惊惧显而易见。

与此同时，卫槃悚然察觉到了叶问寒身上开始隐隐暴动的灵力。

那种灵力波动极其狂躁，完全不是木属性本应有的平和与沉静。

……所以这小孩果然看见了家族覆灭时的场景吗？卫槃顿觉脑壳痛。

“是，我的，错……”

叶问寒的神情突然变得极为痛苦，抓住卫槃手腕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卫槃被他这架势镇住了，他倒不至于被这小孩攥疼，但他完全不知道现在在发生什么。

“离开……我……”

他咬着牙用另一只手去掰开了自己紧攥的手指，身影一闪就窜了出去。

被这变故惊呆了的卫槃下意识地展开身法跟了上去，就看见了让他眼瞳紧缩的一幕。

叶问寒摔倒在了一片灌木里，正在挣扎着起身，他没有被棘刺划伤，那些深绿锐利的枝叶在触碰到他的瞬间枯萎下去，然后……灰飞烟灭。

他终究是没有挣扎起来，看着极其艰难地蜷缩了起来，大口喘着气，而以他为中心扩散出去的圆形中，所有植物都开始枯萎，湮灭，直至露出湿润漆黑的泥土。

很快，就连泥土也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沙化，变得苍白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