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要不你自己走吧。”他对薛九霄道，“马死了，武器也没了……你要是就一个人应该好脱身，就别管我了吧。反正我也是……”

反正我也是自作主张跟着你的。袁峰心想。他几次三番要赶走自己，都没听他的。现在成了他的累赘，反而更没资格要求他带上自己了。

“你似乎很怕他。”薛九霄突然道。

袁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杨九天。

“嗯……是，挺害怕的。”

“或许你以前……经历过什么和他相关的很可怕的事吧。”

“我以前？”袁峰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猜测而已。”薛九霄扶着他道，“记忆也许有失，但身体却会记得。”

“……九哥你这话容易让人想歪的……”袁峰苦笑道，“现在怎么办？”

“听天由命。”

袁峰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疑惑地转头看他。薛九霄还是老样子，没有表情，没有情绪。见不到他发怒皱眉，也见不到他喜悦微笑。除了战斗时一身杀气，其余时候那双眼睛都看着地面，从他的身上，袁峰能感受到的只有寂然。

好像什么都看透了，又好像什么都看不到。这个人很空，虽然他应该藏着很多秘密，但是能感觉到他对这些秘密看得一点也不重。袁峰觉得今晚要是能活下来，就一定要找机会问问看。

毒人已经越来越近了。但袁峰却不再恐惧，不知是麻木还是习惯，他觉得死就死吧，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更何况若老天爷不亡我在此，肯定会有办法脱身的。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了一道剑气破空声。剑刃的鸣音十分悦耳，他顺着声音看去，见到来人时不禁吃了一惊。

在漆黑夜幕下，一道青白色的身影掠过重重血雾飞驰而来，儒风道袍的衣带飘在身边，银白色的头发高高竖起，道冠系在发髻上，只余下两缕从耳边垂下，身负一把雪名剑，厚重的墨色剑鞘在月下熠熠生辉。随着他的出现，周围的气氛为之一清，顿时星朗月明。

那道长徐徐落在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他抬起手，以左手虎口，抱右手四指，结太极印。随后十指交叉，轻念咒语，手指随之结印。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他轻声道，“常当视之，无所不辟。”

言毕，他抬手轻轻一划，一张张符纸出现在他掌心。那道长将手向后，握住背上剑柄，缓缓将散发着寒光的利剑拔出剑鞘。同时单手一推，符咒随风而起，刹那间飞散向四周，贴到了周围的毒人身上。道长再次结印，默念咒语，将长剑一挥，剑刃发出光芒环绕在他四周。借着寒光，袁峰看到那道长的额头上有一道朱砂印。

四周突然传来了哀嚎声，袁峰转头一看，那些毒人身上的道符纷纷开始燃烧，不多时，便都一同化成了飞灰，消失殆尽。

戾气消散，大道显露在眼前，而此时也接近黎明了。那道长收剑回鞘，跳下巨石落到他们面前。他一言不发地走过来，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拉过袁峰手上的手臂，从腰上取下几块木板和布条，把他的手臂固定好，缠紧后挂在他的脖子上。

“速去扬州，万花谷神医裴羽就在城中。”他对袁峰说道，“再迟些，你这手臂怕是保不住了。”

“可我用不了大轻功……”

那道长闭上了眼睛。他忽然转身，朝着后方吹了声口哨。回应他的是一声嘶鸣，马蹄声阵阵传来，袁峰听到了滚滚的车轮声。不多时，两匹黑马披红挂彩的拉着一辆秦风戎车疾驰而来。袁峰认出了这是一辆红匣舆，他当时就惊呆了。这也太喜庆了……

“今日也算有缘。此车便借你们。”道长对他说。“贫道还有要事，恕不远送。”

“敢问道长姓名？还有怎么把车子还你？”

“马车寄养在扬州马夫即可，贫道自会取之。”那人道，“至于名字，我本人间过路客，何留此身做姓名。大师不必放在心上。”

袁峰还想再问一句，红匣舆已停在身旁。薛九霄翻上马车，转身将袁峰拉上来。他对道长致意，便握住缰绳，驾车离开了。那道长在原地伫立，目送着他们渐渐远去。

“他好心救我们，你怎么都不问问名字？”袁峰问。

“看他模样就知道，此人常年居于洛道，想找他可随时来找。”薛九霄驾驭着马车，在大道上飞驰，“你的手臂更要紧。”

“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不知。不过看他气场，应当是游方术士，斩妖之人吧。”薛九霄道。“别再多言了。你且睡吧。”

又是睡吧。他就这么希望自己闭嘴啊。袁峰苦笑。他看到车上有毛毯，拉过来裹在自己身上，小心地倚着靠垫。不一会，他就在马车的颠簸中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