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杨旭日收拾完之后,袁峰就开始捯饬自己。水塘的不远处有一处小瀑布,袁峰一边跪在水边刮胡茬一边斜着眼去看。透过水幔,他看到那当中有人在打坐练功,似乎是个和尚。
杨旭日还坐在那块石头上,正盯着睡眠出神。袁峰捯饬完自己,一边擦脸一边朝着他走过来。看到杨旭日那走神的模样,他只能伸出手拍拍他。“喂?小旭?想什么呢?”
“想我哥,”杨旭日幽幽道,“无事可想,只能想想他。”
“你之前说你身体有恙,到底是什么病?”袁峰盯着他的眼睛问,“……确实你这瞳色不太正常。”
“我也不晓得。”杨旭日朝水里丢了一块石子,“我哥从不与我多谈此事,只说吃了药就好了。”
袁峰觉得此事蹊跷,哪有生了病还蒙在鼓里的。眼看着天色尚早,他干脆就地而坐,与杨旭日攀谈起来。不为别的,实在也是想多问些关于杨九天的事。杨旭日倒也爽快,知道他想听,便将所知之事一一和盘托出。这当中或许有所保留,但对袁峰而言已经足够。
杨旭日告诉袁峰,自己和杨九天并非一母同胞,而是嫡庶有别。杨九天长他十二岁,是嫡长子,昔年杨家颇为得势,杨九天是名正言顺的少将军。自己则是庶出,自幼寄人篱下,为人所不容。后来洛阳战乱,烽烟四起,家道中落,父母又早亡,只能与兄长相依为命。
常言道长兄如父,杨九天对他悉心管教,宠爱有加。就连他的名字也是杨九天所取,寓意他旭日东升,能飞龙在天。也是为了拉扯他,杨九天始终未娶。待到他成年,却已错过了好时机,便也不了了之了。
兄弟两人虽不是一母所生,性格也大相径庭,但相貌却极为相似。就好像一面铜镜,有时候觉得像在看自己,又觉得像再看旁人。
“自兄长离开后,我时常买醉,闹事,不修边幅。”杨旭日笑道,“有那么些时候,我连铜镜都不敢照。看到我这张脸,就想得起他。”
“……真是闻者流泪,听者伤心。”袁峰叹口气。“不过我到现在也没听出来……杨九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旭日一脸无奈。他沉思片刻,比比划划,讲了半天,袁峰总算是在心里大概勾勒了个雏形。杨九天那个人,性情温善却颇有心机,作风严谨孤傲,行事滴水不漏。仔细想想,其实是个较为危险的家伙。袁峰觉得这种人并不适合自己,若真与他有什么关系……只怕相处起来就是分分合合,互伤互虐。
“那他是……怎么……怎么看上我的……”袁峰尴尬地问。
“你那时……看着像个老好人。”杨旭日移开视线,吞吞吐吐,“性格温和,待人又宽厚,宁可自己委屈。这种人少不得要吃亏。那天我哥遇上你,故意玩笑,骗了你一筐马草。然后……”
“太缺德了!”袁峰气得跳了起来,“马草也骗!他还是人吗!”
“大师,冷静。缺德的事后面更甚。”杨旭日叹道,“经此事,我哥觉得有趣,常与你攀谈。一来二去,竟动了心。之后,就将你哄骗到手了。”
“啊?”袁峰一脸懵逼,“能讲讲过程吗?”
“你的唐门好友,昔年仇家颇多,给人打了个半死。我哥有一友人,神医妙手,故而你求他引荐。我哥自然乐意,只是笑说若想治他,须得付些报酬。你信以为真……就……”
“陪他睡了?”袁峰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像个痴呆。
“那倒不是……”杨旭日急忙摆手,“但反正是……成了我嫂子。”
“造孽啊!”袁峰捶胸顿足,“真是日了狗了!我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要被他骗到把自己卖了还帮他数钱!”
“是啊,何其高洁傲岸的和尚。”杨旭日哭笑不得,“起先还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后来你得知原委,怒火中烧,差点把我哥打死……”
“如此甚好!”袁峰拍手称快,“是我的性格!”
“按说事已至此,到也罢了,只可惜……”杨旭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下去。“我哥曾与我说些关于你的事,听着有些可怕。”
“哪里可怕?”
“他说你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性格乖戾……他不知你何时会哭,何时会笑。看似温润实则强硬,容不得他人忤逆自己。你说他碍你修行,想一走了之,而他又不愿放下。两败俱伤,常有之事。”
“……”袁峰哑然,“我不是这种人啊……我这么善良。”
“人之本性,往往自己也无意识。”杨旭日道,“你一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想来已成习惯。或许在我哥面前,你少了许多顾忌。”
“那我喜欢他吗?”袁峰有些尴尬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