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还没日落西山, 能抽出些空闲, 杨丰在尽心尽力勤勤恳恳教杨香习武。奚桐拎着包点心过去看看, 杨丰手底下没个轻重,可别将香儿累坏了。
“香儿, 你这招手腕不够有力。”
“不对,不对。你应该从腰部借力”
“香儿,正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练剑怎能练到一半就停下, 半途而废呢?”
“爹……”杨香实在受不了了,她爹以前肯定不是专门种地的。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杨丰难得话多了起来,杨香反而郁闷非常。
杨丰无奈, 只好哄道:“乖,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杨香已经放弃自己了, 趴在地上坚决不起来, 口中十分敷衍答应着:“哦……”
“香儿, 做人要自立自强, 自强不息。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但从哪儿跌倒就要从哪爬起来。”杨丰安慰道。
“那你就别把我当人,反正我从哪爬起你就从哪把我打趴下。”杨香用一种死皮赖脸的心态摊在了地上,五体投地, 四脚也朝地。
见闺女耍了小性子, 奚桐笑着过去, 喊道:“过来, 吃点东西再说。”
杨香立时扑通一下跳起来,扯着奚桐衣袖撒娇道:“还是娘亲最疼我,爹爹都快累死我了。”
“好了,你爹也是为你好。乖,吃完接着练。”奚桐道。
杨香:“……”突然间觉得嘴里的糕点都不香了。
虽然奚桐和杨丰都对杨香没有什么要求,但还是希望她能多一些自保之力。何况杨香自己对练武本就很有兴趣,只是少些坚持。
二人不禁在练武上对她严格了些,也是希望日后她自己不会后悔。
时光一晃而过,杨香转眼间满了十五周岁,到了及笄的年纪。未许人的姑娘家不用带簪子,还有不少的时间,杨丰打算去拜师学做簪子的手艺,等到闺女束发戴簪子的时候能戴上他亲手做的那一个。
“你说孙匠人的手艺怎么样?跟王大垂比哪个更好?”杨丰摸不定主意,找方友来出出点子。
“你可算了吧,等你学会了,香儿都成了老姑娘喽,你可别没事耽误人。”方友正吃着小葱拌豆腐配上一壶温好的小酒,闭眼眯上一口道。
他那时做生意亏了许久,为了及时止损才忍痛将食肆卖出。谁知卖给死对头的这几年他一层利润比以往要多出许多赚头。
有了新任掌柜,不用为生意操心,方友整日里小日子过得十分自在。
今日奚桐带着杨香回了村。这几年奚桐从村里买不少粮食菜蔬家畜,村里的东西质量好,何况奚桐也不愿意同村里人生分了。
时至中午,杨香和奚桐找棵大树底下乘凉。
杨香左右瞅了瞅,朝不远处一条小河走去。刚才从村长那买了一条鱼,杨香就近在河边将鱼清理了,剔鱼鳞、去鱼鳃、剖鱼肚、抽鱼筋…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拿着鱼回到草丛,杨香又捡些干柴,从包袱中摸出个木盒,再打开盒子从中取出把小刷子,慢慢的洒盐、刷油、刷蜂蜜……每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香味不断扩散,杨香满足得很。那么多人夸她随娘亲有做菜天赋,可见她真的有天赋,能够做一个顶顶厉害的厨子也很好。
鱼香飘至树下,奚桐顿时忘了自己吃过干粮,感觉又馋又饿。
杨香鼻尖靠近烤鱼,细细闻上一鼻子,张嘴正欲咬下,便听见旁边“咕噜”一声。
拿鱼的手一顿,杨香内心纠结手脚利索将鱼递给娘亲,道:“娘,你吃。”
虽然这鱼烤得很是一般,奚桐仍是甚感欣慰。
烤鱼一人一半,村里自然有愿意请她们的人,只是不习惯随便上旁人家中,而且这般吃的只是个乐趣。
简单吃完午饭,奚桐带着杨香干活。在自家的小院中等着想卖货的乡邻,查看货色,民风淳朴,只要同村民敲定了,在小院里看到的同送去食肆的绝对是同一批货物。
阿发娘今日提着一篮子鸭蛋过来,一如既往的大嗓门:“香儿她娘,你来看看,这鸭蛋还沾着鸭粪嘞,新不新鲜?”
“新鲜,真新鲜。”奚桐看过鸭蛋,诚恳夸道:“阿发娘,每次咸鸭蛋都属你家鸭蛋腌出来的最香。”
“那可不,俺家的鸭子都是天天赶到河边撒了欢的跑,跟县城里那些小圈里围出来的可不一样。”阿发娘自豪道,颇有些王婆卖瓜之感。
奚桐每隔七天都要回村一次,挑好东西乡邻都会自己送去食肆。这已经是村里人都知道的规矩,也有妇人不谈买卖,单纯找奚桐唠嗑聊天,问些在县里做生意的生活经历。
奚桐喜欢这种生活,也不觉得烦,偶尔还会向妇人们吹吹牛,杨香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自家老娘是真能吹。
阿发娘此次刚好跟着杨香和奚桐去县城,提着一篮子鸭蛋走半天也不大喘气,一路边走边聊,大笑道:“许婶前儿个来找我打听俺家阿发说亲的事儿嘞,我琢磨着娃儿太小,要真是合适先定下来,还得等个两年……”
奚桐也应和道:“是这个理儿,凡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可是娃娃一辈子的大事。何况不处个一两年,哪儿能轻易看出旁人真正是个什么样……”
受不了这般交谈的啰嗦,杨香打断道:“娘,我去红光村替方大爷收些药材。”
自从清闲一些后,方友时不时重操旧业,还死缠烂打要教杨香辨别药材,虽然对此没什么天赋也没什么兴趣,但时日一久,杨香还真能认出不少常见的药材。
若是顺路,奚桐一家都会顺带帮他捎带些药材回去。
“成,你去吧。路上小心点儿,记得早点回家。”奚桐摆手道。杨香这些年练武甚少松懈,独自出去她也放心不少。
如今问县城里哪家商户生意最好,一是杨家食肆,一是路家客栈。两家还是出了名的对头,其实之间也没仇,但一家食肆和一家客栈挨着做邻居,关系实在好不起来。
杨家食肆价格公道,花样多,出了名的童叟无欺。路家客栈已经有了几十年,名声自然广些。然杨家有一独生女,活泼开朗好交友,买卖一把好手。路家有个独生子,听闻自幼体弱,长在客栈人不识。
杨香女承母志,要成为城中第一商户,拉不下面子上对面瞧一瞧。路仁三代单传,一吹风就生病,整日不是在屋中读书就是在院子里种花。故而二人数年来相距甚近,居然从未见过面。
一个平静的上午,客栈里二人细细商讨着。
“这可是少爷从小睡到大的枕头,定是要带着的!”
“这些都是少爷最爱的折扇,可千万莫要忘了。”
“少爷,你看这几双鞋咱们带哪些好?”
“这些衣服,到底要不要带着?”
“.........”
路仁面无表情看着里里外外忙来忙去地小六,皱了皱眉。又看到那如同小山般的包袱,扶了扶额。
“小六,你确定要将那些东西带完?出门在外的,多不方便!”路仁在旁边思虑半天,觉得还是应该劝阻一番。
小六一边自顾自地往早已不堪重负的包袱里继续塞着东西,一边漫不经心答道:“没事,等到我们出门时我是断然不会让少爷受一丁点委屈的。”以为自家少爷是为出门辛苦劳累而担忧,小六自信满满回答道。
千说万说,才劝动小六扔下那些东西,一人背一个衣服行囊,身上藏一些银两,这么轻装简行出发。
二人偷偷摸摸走到院墙边,院墙不矮,幸而墙边有棵大树。小六摩拳擦掌拍拍双手,伸展筋骨,猛地一跳踩到树干上借力扑倒院墙上,双手一个使劲,双臂抱牢挂到了墙上。
似树枝般摇摆两下,小六手上再一发力,腰部一弓,终于有惊无险翻了上去。
清风吹来,小六带着胜利的微笑,向自家少爷伸出手。
路仁站在下面,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神情,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保持胜利的微笑让小六脸有些僵,答道:“拉你上来啊。”
路仁仍是不解,“上去做什么?”
“出去啊。”小六有些迷糊,他先翻上来才能把少爷拉上来,这有什么好问的。
路仁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说完也不搭理小六,蹲下扒开枯草堆,从一个罕为人知的狗洞中慢吞吞爬了出去,虽然他很清瘦,爬出去也有些艰难。但比起翻墙,还是要容易多了。
趴在墙头独自在风中凌乱的小六:“……”
嫌弃自家少爷是不行的,这辈子都不行的。小六一跃而下,自然背起两个行囊,还有空替路仁拍拍衣摆。
站在院外,路仁有些迷茫。小六问道:“少爷,我们往哪儿走?”
路仁定了定心神,指着北边道:“往那里去。”
北边那家食肆是爹娘口中的死对头,爹娘他们肯定拉不下脸到那里找他。二人遮遮掩掩做贼一般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