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桐遥想许久许久以前, 她也曾是一个传道授业解惑的人, 如今, 看着眼前的小黑娃,只能心下感叹:娃儿, 虽然你志不短,但是你人穷啊!
“娘饿了,烙饼子吃去。”奚桐一句话将几个孩子的注意力都转走了。
这个家原本好好的, 但是狗蛋日后非要读书, 且这年头贫苦人家读书郎出不了名头,只能家里越来越穷,最后狗蛋自己把自己卖了才为老父下了葬。虽然不仅日后自己走了还拐跑了一个漂亮媳妇,不知怎么又被人传成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但这个家里若是一直这般过下去,老村长和董些或许会活的更久,大妞或许不会早早病逝, 狗娃或许不会那么自责早早离家再也未归……
两个哥哥高高瘦瘦,一个妹妹白白胖胖,兄妹站在一起像是两根竹竿中间夹了个土豆, 严重让人怀疑这个家里是不是有重女轻男的倾向。
庄稼汉靠地吃饭, 只要不是有关地头粮食的事都算闲事, 闲事便大不过一日三餐,奚桐在劈柴烧火,锅里煮着粥, 见柴火烧起来了, 奚桐将旁边的小锅也生起火, 打算待会儿贴几个饼子。
大热天的,粥凉些好入口,饼子却是刚出锅的最香。
三兄妹巴巴在一边等着,老村长在院子里往灶台边上扫一眼,笑眯眯低下头接着搓麻绳。
麻绳这东西年年都少不了,三天两头就要磨坏一根。父子俩相对而坐,手法迅速,动作熟练。
“这阵子你们两口子歇歇,过些日子田里该灌浆了,有你们忙的。”老村长手上不停,对儿子道。
董些看着这位枯瘦的老人,有些心酸,应道:“好嘞,我回头跟娃他娘说。忙起来才好呢,出力气就能吃饱饭,咱们祖上多少辈了都是这么过来的,一把子力气一口粮食,汗滴在泥巴里头的命,就不该瞎想那些有的没的。”
实则他自己心里也不甚赞同这话,但老人家年少失双亲,拖到二三十岁才成婚,妻子没几年就去了不说,还给他留下一个命硬克亲的名声,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董些真心希望他的晚年能安安稳稳没有波澜。
见大孙子捧着饼子烫着手也要啃,还知道分出一点留给小妹,老村长收回目光,只叹道:“再说,再说吧。”
董家村穷得只能吃上饭,自然没哪户人家供得起个书生公子,老村长在村里从东边溜达到西头,见满眼都是粗手大脚的糙汉农妇,皮猴似的小屁孩,老村长心里更加确定了,他们这董家村的风水不宜念书。
奚桐带着三个孩子上山捡野菜,说是山,不过是高些的土坡,远处河边有渔翁捕鱼,有孩童看鸡。再好的田园风光,太穷了也不会有什么牧童放牛吹笛的。
大妞短胳膊短腿儿,两个哥哥轮流抱着上了山顶,四处都是野花野草和松软的土地,奚桐放心让她跟在身后自己玩,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就很好了。
大妞很不服气,大梅姐姐的妹妹小梅姐姐只比她大几个月,她都已经学会打猪草了。小小的脑袋里全然转不过弯来,她从生下来到现在不过才满二十个月。
大妞拽着嫩草,扔进筐里,认真道:“给鸡吃。”
奚桐:野菜和野草堆在一块儿,她可怎么分啊?
狗蛋:嗯,回头把小妹扔进去背着,不怕硌到她。
狗娃帮着拔野草,小妹爱干啥干啥,只要不是糊涂混账事,他帮着就是了。
小筐被垫了一层软厚的底,大妞不知怎么自己被扔到筐里去了。本来大妞琢磨着草这么少没有装满,这样不好,谁想自己一被放进来就感觉筐满了,她胳膊都能搭在筐沿上。
奚桐感受着竹筐的重量想自己是不是怕这孩子吃苦太过了,小小年纪这么重。狗娃一会儿担心老娘吃力,一会儿怕妹妹掉下来,很是费心。
野菜泡汤了,母子三人怀里揣了一堆野果子回去。
董些什么都懂一些,但又什么都懂得不多,学木匠只能做个小板凳,识字三字经读过一半,种田只能照看好自家的那几亩地。
就像现在,一堆果子他也识不得究竟叫什么,只是村里的孩子都是从小吃到大的,没吃出事就是能吃。
“这草怎么吃来着?”奚桐瞅着它和野菜也没什么区别。
狗娃道:“能吃是能吃,但是老了,现在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