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寿昌自身虽有才学, 年纪轻轻能够成为通判也有沾家门的光的缘故, 虽然他并不喜欢那个家庭, 却无法否认它为自己带来的益处。
背靠大树好乘凉,生于大树之下, 有时连晒太阳都是难事。有背景,有能力,朱寿昌也不贪功冒进,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在官场上不说如鱼得水,也称得上应付自如。
何况他的出身算好, 也不算好,小时候也生活过一段苦日子, 更能体会百姓心中所感,愿意踏踏实实为百姓做实事, 做好事。
傍晚,朱寿昌与同僚顺路而行,同僚笑着带着奉承的意味说道:“朱弟果然才识过人, 像今日这件案子, 一眼便道出关键所在。愚兄白白多学了几年,遇事还不如朱弟看得清楚明白, 还得向朱弟多学习才是。”
朱寿昌只道不敢, 露出一个专门用来应付的假笑。诸位同僚皆比他年长, 他自认为是有些才学, 又哪里敢在他们面前承认自己才识过人。何况今天的案子虽然难断, 却不是无缝可钻,只是一堆老狐狸都不肯出声,商量好让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公子哥儿当出头鸟罢了。
官场之上全是人精,该藏拙要藏拙。为官当愿为百姓请命,该出头还是要出头。
为民请命,造福百姓是他从小的志向,可遇到官场之间的交际朱寿昌并不喜欢,次次都是藏拙蒙混过去。
官场中人都好面子,装傻充愣一两回应付过去,旁人也就拉不下颜面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你。
随口打发完同僚,朱寿昌一人走在归家的道上,道上行人寥寥,不远处的河边有妇人浣衣,身旁有小童帮忙端木盆。夕阳西下,其乐融融。
朱寿昌不禁回忆起幼时,那时他和母亲的日子不好过,莫说要为洗衣做饭这些小事操劳,连吃什么都是问题。每日的清晨或是傍晚,他也这样帮母亲端着满满当当的木盆,想为母亲分忧。
只是如今,他做官了,有出息了,却连母亲都不知身在何方。还不如幼时,起码能为母亲端一个木盆。
身为人子,他真是有愧生他养他的母亲。这么多年了,希望母亲现在能过得好一些。
迎面走来一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中年夫妻,男子手中还拿个破碗。二人看着像是逃灾的难民,甚是可怜。
周寿昌好心施舍两个铜板,正打算路过,却听见那面上满是风霜的中年女子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你知道附近有个叫周寿昌的人住哪儿吗?”
周寿昌瞧着中年女子也觉得脸熟,心有疑惑答道:“我便是。不知你们找我有何事……”
话未说完,那中年女子扑上来抱着他的衣袖嚎啕大哭,“儿啊,我是你娘啊!我的儿啊……”奚桐哭完还趁机在儿子干净的衣袖上蹭一蹭,鼻涕眼泪不擦干净怪难受的。
“你还记得吗?你五岁那年被鹅啄过屁股,小时候最爱看书,七岁跟我离开朱家时还偷偷摸摸藏了一本《论语》,十岁那年咱们母子分开……”奚桐瞧朱寿昌不吭声,怕他不信,连忙攥紧他的衣袖,絮絮叨叨一些曾年往事。
朱寿昌呆呆愣愣的扶母亲起来,回过神来,立马跪下结结实实朝母亲磕三个响头,“娘亲,儿子不孝,这才认出您来。”他日思夜想有朝一日能够找回母亲,没想到是母亲先找回他。
奚桐费了大力气才把人拉起来,见他额头磕出一个红肿的包,心疼道:“你这是做什么?万一被人看见说出去多不好,还不知道你要被传成什么样子。都长这么大了,要知道心疼自己。”
“娘亲,这位老伯是?”能陪母亲随行一路的男子,其身份朱寿昌猜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这是娘亲如今的丈夫,你叫他一声党叔就好。”奚桐咬咬唇,装出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党叔。”朱寿昌弯腰行礼,客气道。
瞧路人不多,奚桐拉着朱寿昌离去,怕引人注目会给儿子带来麻烦。朱寿昌也想到母亲一定甚是劳累,拉着母亲回到住处歇息。
到了住处,朱寿昌喜极而泣,眼泪汪汪打着哭嗝道:“娘亲,你饿不饿?我去买些饭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