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寿昌明察, 奚桐和獬獬暗访, 分工合作, 两日之后仍是没什么头绪。
天气回暖,阳光照在人身上让人感觉暖洋洋的。茶楼里, 张络与朱寿昌相对而坐。
对面之人两眼放空一动不动,一看就知道心思不在这茶楼里。
张络端杯清茶,苦口婆心劝道:“天下案件千千万,哪里都能破得了?说不定真是那李仁无理取闹凭空诬陷想独占家产。”说完又小声嘀咕一句, “老爹还没下葬就想让弟弟下狱,我看那货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无凭无据敢来告官,还非怨他们办事不力, 张络简直想抽死那个胡搅蛮缠的李仁。
读书读傻了的人他见过,把脑子读抽筋了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张兄若是清闲,不妨也坚持查一查, 万一有什么收获呢?”朱寿昌道。他也了解张兄并非惫懒之人, 只是劳心劳力落不得一句谢, 反倒被人数落, 心中不自在。
其实他心中也不自在,能够感同身受。
“才不。”张络鼓着脸赌气道:“我就是跑到邻边去查拐卖孩子,我也不沾这家子人了,一个比一个烦。”
听见此言, 朱寿昌皱眉问道:“邻边州县又有人报案?难不成又是有人家丢了孩子?都道本朝律法以略人之法最为严重, 却偏偏屡禁不止, 那些拍花子真是该死。”略人是指拐卖人口, 宋朝对人贩子处罚极重,却总是挡不住利欲熏心。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呗。”张络漫不经心转着茶杯说道。
“不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是忘记了什么。”朱寿昌苦想道。
“有什么不对的?”张络摊手道:“一个是读了二十多年书才中了秀才的书呆大儿子,一个是管家几年让生意越做越大的精明小儿子,李老爷想把家业交给小儿子不是很正常嘛。你看李仁那个德行,李老爷要是真把家业给他了,他守得住吗?李善就不一样,走南闯北,经验丰富……”
“什么地方?这次被拐卖孩子的是什么地方?”朱寿昌听见“走南闯北”莫名变了脸色,厉声问道。
话被打断,张络不明所以,“就是北面的含山县,据此两百里左右。含山没什么特别的,倒是听说那个县城的春笋特别好吃,不知道能否有机会尝一尝。”
头一次见朱弟变这么大的脸色,张络半是担忧半是疑惑问道:“朱弟,你这是怎么了?”
“若是我没记错,李善前些日子做生意就是在含山县。”朱寿昌定下心来恢复神色,沉声道。
“李家做生意有很多店铺,那李善跑到含山县很正常呀。他一年十个月都在外面跑,能在家里呆两个月都算多的。”张络发现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理不清朱弟在说什么。
朱寿昌神情凝重,道:“你可知李老爷身亡前一天晚上同李大平闲聊,便曾说起过上月初在鹤塘镇丢失一名女童。而后他拿着账本进了卧房,再没能起来。”
“竟有此事?这李大平看着老实,这事儿可没跟我们提过一个字,口风真够严实的!”张络惊讶又气愤,猛灌一壶茶后又带着疑问,“朱弟,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是当官的,怎么同我们守口如瓶就告诉了你一人?难不成是因着你最近胖了,看起来便老实可靠些?
朱寿昌赶忙起身,“我得好好查查,这件可能案子不简单。”
走为上计,总不能告诉别人他查案子是靠自己老娘从别人身上连诓带骗吧?!
见朱弟像是被老虎追赶着的背影,张络挥手喊道:“朱弟等等我,我也去查。你可别忘了付钱……”
朱寿昌脚下一个踉跄,对张兄的抠门程度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就一盘点心一壶茶,你还能靠着这点钱发家致富不成?
李财主大器晚成,三十多岁才开始在商场上崭露头角,平日与人为善,不求交好,但求无怨。
在自家宅子里不爱出门的李财主以前也是跑江湖的,到汴京城里扛过大包,在草地上搭过帐篷,攒了些银钱和人脉后,他胆大心细,开了几件铺子,有布庄,有粮店,奔波闯荡,为了兑现在妻子病床前答应让儿子们过好日子的承诺,费尽心力,将铺子越开越多,庄子越盖越大。
李财主名声很好,遇见遭难人家愿意搭把手,碰到走丢的小孩甘心耽误运货的时间把人送回家去。前者有利有弊,名声是好了,麻烦也多了,总有认识不认识的人找他帮忙。李财主后来几年不愿意出庄子也有这个原因。后者倒是好人有好报,帮了个小孩,小孩以后成了他的小跟班,慢慢在他身边长成大人。
一日傍晚,李财主劝李大平道:“你没事就出去走走,也长长见识,免得让人家瞧不起你。”
李大平给他添件衣裳,说道:“没人瞧不起我,我现在回家爹娘他们都跟我问这问那的,比以前不知强了多少。我跟在老爷身边挺好的。”
“没出息。”李财主气道。
李大平一脸随便你说死不悔改的窝囊样,小声道:“没出息就没出息。能吃饱穿暖跟在老爷身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