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事情原委, 老道士头一次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偷摸用审视的眼光瞟一眼吴猛。
他那么中意的未来徒弟, 在跟一只狗吃醋?还是一只刚出生的长得好看的狗。狗狗那么可爱,怎么可以欺负狗狗?!
“阿猛啊, 你观这田野苍茫间,何其壮阔,此时你的堵心之事过几日后再看,往往不值一提。”老道士捋着灰白长胡子一本正经瞎扯。
宽阔的地方总易让人心情舒畅, 吴猛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望着两边宽阔的田野,微风吹拂而过, 脸上略带愧色,“是我心胸狭窄,居然会做出这等可笑之事。”
出门难, 衣食住行都是问题, 穷家富路是因为在外处处都要花销, 老道士这二三十年来都以为必要的花销是省不了的, 直到他遇见了吴猛。
“道长,拾些柴来。”吴猛脱光上衣,卷起衣摆,拿着削尖的木棍对准灵活游动的鱼儿。
老道士都惊到了, 以他以往的经历, 出门吃饭要去店里, 住宿要去客栈, 哪怕露宿荒郊野外,也要备好干粮。
可他这个未来徒弟居然能吃饭自己做,喝水自己烧,随便坎几根木棍就能搭两个小帐篷。
这日子苦的很,老道士默默抹泪,心中感叹:阿猛真省钱啊!
“阿猛,老道我有钱,真的。”老道士无奈道。
“有钱也要省着花。”吴猛熟练地翻鱼,苦口婆心劝道。
吴猛很是为道长发愁,他自己也很有钱,但是爹娘一直教导他要节俭持家,虽然道长孤家寡人一个,该节俭还是要节俭。难怪道长家底那么富裕,年轻时候还没找到老婆。
被吴猛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老道士莫名打个了寒颤。
“阿猛,你快看!”老道士指着不远处的房屋道,“那处有房屋有人烟,不是村子就是小镇。”走了三天了,终于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吴猛兴致勃勃欣赏左侧的景色,“道长,左边山色美景难得一见,不如我们朝那边去吧?”
老道士也看向那片接连不断连绵起伏的山川,刚刚觉得舒畅的心头像是突然被那些大山堵了,压抑又哀怨,偏偏又无可奈何。
“确实不错,好山啊。”老道长拉着吴猛出来游历山水,总不好自己承认他贪图享乐难受艰辛。
一路上吴猛长了很多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皆不相同,有的地方人一辈子不爱出门,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溜达;有的地方为经商走南闯北,一年到头停留最短的地方是家中,见面最少的人是亲人;有的人家娶亲要耗费几月时光,讲究甚多;有的人家随便挑个日子就可以把女儿送到别人家。
接连翻过两座大山,终于在山脚下遇到一个小镇。老道士拉着吴猛投宿客栈,点上一桌好菜大快朵颐。
“吃,多吃。”老道士先给吴猛夹一筷子菜,连忙扒半盘子堆到自己碗里。
“道长,歇息一晚,明日咱们再继续向北走。听闻北边三百里外有一石潭,别具特色,正好趁此机会前去一观。”吴猛面带憧憬之色说道。
“咳咳。”老道士有些被吓到,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吴猛,问道:“阿猛,你也离家几个月了,可想回去?”
他自己一个来出来叫云游,跟着阿猛简直是受罪。吴猛翻山必须要爬到山顶,摘个野果挖点野菜;过河还喜欢到水里扑腾几下,捉几条鱼摸几只虾。
吴猛略一沉吟,确实离家日久,“看完石潭再说吧。”
“好。”老道士强颜欢笑道。
小镇偏僻,看起来并不富裕,吴猛看了好一会儿街道,转身朝上菜的掌柜问道:“掌柜的,你们这镇子上怎么有这么多乞儿?”
虽然家贫者多,但绝大多数的人家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出门乞讨,容易遭受欺负白眼不说,性子万一养的不好可是一辈子的事。
吴猛一路上也曾见过有人专门收孤儿或拐来的孩子乞讨,还对他们殴打责骂,这才专门询问老板。
“说起这事来,那可真是造孽。”掌柜显然是个爱说话的,被吴猛挑起话头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咱们这镇上的地势看不出来,但是您往北走,那有好些村子地势都低得很,平时没什么,今年下了几个月的雨,前不久才停,淹了不少人家,地里没了收成不说,有的连房屋都被冲走了。那些人家就来这镇上寻活头,大人找活干,镇上的小乞丐也就多了不少……”
“造孽,造孽。”老道士听见这样的惨事,连饭都觉得不香了。
“其实,老天爷也有闭眼犯晕的时候。”吴猛叹道。
老道士感到好笑,阿猛明明一副五大三粗的长相,却偏偏心思有时比女儿家还要细腻敏感,“天道不公,我等又能为之奈何?”
吴猛不语,直至二人歇息一晚过后,准备出发时老道士才发现吴猛站在街上给那些乞儿分发银钱。
发完一半的盘缠过后,吴猛重新背起行囊对老道士答道:“虽只能尽绵薄之力,杯水车薪,但能让孩子们饱腹一顿也是好的。”
老道士心中甚是满意,一想到自己看中吴猛的眼光又有些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