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间自幼家境优渥, 父疼母爱,回到老家又有祖辈和各家亲戚照看,日子逍遥自在。若说安逸的生活有什么瑕疵,那就是亲戚太多了。
家中随意来个人, 阿爹说这是自己的叔父。街上随意遇个人,阿爹说那是自己的伯父。
仲间无法理解只爱在那一小片山间地头上闲逛的祖父祖母哪里来的这么多子侄?不过,估摸着祖父祖母自己也不知道。
“阿爹, 怎么咱家有这么多亲戚?”终有一日,仲间忍不住苦恼问道。每每阿爹宴请亲友,仲间奉茶就要奉上半天。而且阿爹请客只能在山中野外请,名曰游玩赏景, 实则是因为家中那点地方根本坐不下。
“呃……”仲由挠挠头, 带着些尴尬道:“夫子的弟子实在太多,我也没有办法。”
那么多人,大家都是师兄弟, 跑来喝杯茶吃顿饭, 他能说“不”吗?遇到相识之人,坐下来谈个天说个地,他能拒绝吗?
仲间:“……”好像说得有道理。
与人来往多了也有好处, 认识的人中总有对自己胃口的。
仲间今日便遇到一位甚是有趣的叔父,不与旁人高谈阔论, 陪他这无知小儿在溪边说故事。
溪水清澈, 浅处可见游鱼, 仲间与这位叔父相对而坐, 这位叔父同他追忆少年往事,仲间听得兴起。
“我那时也正是你这般年纪,要陪父亲外出访友。冬日寒风凛冽,如尖刀割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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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奚桐和獬獬带着年幼的仲夏出门做生意,忽遇大雪,一行人被堵在路上。
鹅毛般的雪花很快淹没脚面,呼出气息仿若飘出白雾,鞋子湿后双脚被冻得刺骨。四周尽是洁白,踩在雪上会有细微的声响。
当时他们跟着一支贩卖药材的队伍一起行走,见雪下得着实大,只好在一个偏僻贫瘠的小村子里借住落脚。
坐在屋内围着火都能感到扑面而来的寒气,“这该死的鬼天气!起码要待上两天了。”队伍头子常五是个络腮胡,去年从战场上受伤回来,带着退下来的兄弟闯荡养家。
战场上回来的人,就算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总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虽然他们看起来五大三粗彪悍健硕,但多半损耗过度身有内伤。
拴毛驴的赵渠一瘸一拐的回来了,一行人赶紧给他挪个位置。
“今日腿怎么样?”奚桐站起来递过一碗汤药问道。
赵渠沉默寡言,每日说话也说不了几个字,只道:“不疼。”回答过后才接过汤药喝下。
队伍里其他人都大喜过望,离开要命的战场也不一定能活得好,他们最忧心的就是赵渠,天冷时一条腿总是疼的发颤,战场上铁骨铮铮的汉子只能躲在角落里青筋直跳额头冒汗,尤其是在阴雨大雪的天气。
若不是这一对夫妻有治病识药的本事,他们也不愿意带这样的累赘。一对夫妻看起来就没有自保之力不说,还带着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
借住的这户人家有七口人,房屋也多,腾出两间给过路的行人不算拥挤。
“多谢老人家给我们歇脚之处,不然这一大帮子人还真不知该如何熬过去。”队伍里的一个汉子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