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游别国, 郯子并不摆什么架子, 一来郯国弱小, 不好得罪人。虽然他已经卸下了重担,但是不能给儿孙挖坑。二来玩就要自由自在, 要好好玩,万一别国的国君接待你,想去哪儿便不是可以自己单独一人决定的,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事麻烦得很。
春日百花盛开, 夏时树木葱郁,秋季风高气爽,冬天白雪皑皑, 赏不尽的四季。
别国的国君表面笑嘻嘻,内心我去你的!不能不让来,来了还生怕他有点什么事, 郯子自己玩开心了, 旁人都在一边发愁。
见识过许多景色, 遇到过很多人, 终有一日走不动了,郯子老老实实被儿孙接回国。
“你看你,还不是要老老实实被人逮回来。”现任国君见老爹野不动了,乐呵呵在一边说风凉话。
郯子转过脸去, 不屑道:“不和你这种没见识的人计较。”
现任国君:“……”
秋雨连绵, 郯子蹲在门边陪着小孙儿数蚂蚁, 雨点溅到鞋面上, 郯子转头看着门外对小孙儿道:“当年也是这样下不停的雨,我孤身赶路回去看望母亲,那群护卫医者被我落在身后……我母亲可好了,可惜你们都没有见到。”
小孙儿睁着懵懂的眼睛看向比他还要顽皮的祖父,听不懂他的伤感,却是最好的听众。
“算了算了。”郯子摆摆手感叹,“如我这般幼时聪慧的又有几人?”
过来接儿子读书的现任国君听到这话简直头疼,自己老爹厉害是不假,可是一点都不谦虚。
偏偏这些年他都在外地,遇到一位地位高才华棒为人好的老头别人能怎么办?夸呗!
你夸来我夸去,郯子的脚就从没落到实地上,如今更是让人可望而不可即,整个人都飘得高高的。
飘飘然的郯子临终时拉着大儿子的手,让他附耳过来,悄悄交代了一个遗言。
大儿子不明白这件事情有何意义,但终归是父亲的临终之言,认真对待,悄然等了许多年,等到他自己也成了一位老国君。
自觉身体老迈病痛缠身的老国君学着父亲退位,大臣们都见怪不怪,老国君已经很不错了,以前的老臣都抱怨说上一任的国君换上衣裳不认人,说撂摊子就撂摊子。
退位的国君却不似上任国君那般招摇,做什么事都悄咪咪的,这几个月更是行迹隐秘。
有人说,这是老国君为人生性低调,不愿惊扰百姓。有人说这是因为老国君怕有他在现任国君会束手束脚,特意躲起来好放权。
几个月前,仲由外出处理完事务快马加鞭往回赶,近来朝中不太平,恐生异变,路过一片小树林时,“啪”的一声,马儿被绳子绊倒,发出一声嘶鸣。
仲由心知中了埋伏,当机立断跃到一边,却不料脚下是一个大坑,情急失察,还未稳住身子从天而降几张大网,蹿出一堆蒙面人与之搏斗。
渔网可用刀刃劈开,然敌众我寡而对方又以逸待劳,不到片刻,仲由不敌落了下风,被渔网和绳索裹住,兵器亦被他人夺去。
“奸诈之徒!可敢与我一战?”仲由被捆成了粽子大喊,怒气冲冲。
藏在树后面的老国君偷摸着摆摆手,不敢不敢。他不善骑射,武力更是比不过。
嘴巴被人堵上,眼睛被人蒙上,仲由不知挣扎了多久,自己被扔到地上,不对,身下不硬也不硌,被绑在背后的手摸了摸,是稻草。
一阵脚步声过后,四周安静下来,不知贼人是在远处看着还是离开了这里,仲由挣了挣手脚,都被捆得太紧。思虑过后,屈起膝盖,仲由弯下身子终于用双膝夹掉了塞在嘴里的麻布。
“呼……”仲由长长吐出一口气,嘴巴被堵久了也不好受。
仲由头脑灵活,琢磨自己是个官,师兄师弟遍地走,贼人费了大心思大力气将自己绑了定是有所图,而且所谋不小,只需等着贼人来与自己谈判,到时再随机应变。
想通之后,仲由没那么急躁,盘腿坐在茅草上耐心等着。这时候越是着急,越容易在谈判时处于下风。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不知过了多久,晕晕沉沉间,响起细微声响,仲由立刻惊醒过来。贼人,你终于按捺不住了!
有人解开蒙住双眼的布条,猛然瞧见一阵亮光,仲由觉得眼睛刺得有点疼。
耗了这么久,早就清好嗓子准备大骂一通的仲由哑口无言,面前站着一个啃桃子的奶娃娃,这怎么骂?
“把你家大人叫来。”仲由目露凶光,恶声恶气道。
被桃汁糊一嘴的奶娃娃摇头道:“不行,爹爹说他们都打不过你。”
“你来能干什么?”仲由皱眉道。现在的自己就像是拳头打在空气上,无处使劲,心里不痛快。
抱着桃子啃得欢实,奶娃娃道:“爹爹他们怕你骂他们,他们说你可厉害了,能打又能骂。他们说你不能在我面前骂人,会带坏小孩子,就把我赶过来了。”
居然有人玷污自己名声,仲由自证道:“呵!骂他们怎么了?带坏小孩子屁大点事,这有什么……”
然而,奶娃娃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仲由顿觉自己居然真的骂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