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吹过凉爽的风, 想到没人陪自己下棋,崔泓心中萧瑟;想到老人家都能挑着两筐菜走上半天气不喘,那书生说自己会剑法,崔泓心中愈发萧瑟。
伸出双手,挑剔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自己, 崔泓突然明白了不少, 哪怕他走过再多的路,见过再多的人,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有崔家作为依仗靠山而已。
“我有什么了不起的?又有什么好自负的?”崔泓坐到地上喃喃自语。
“二少爷, 您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吹什么风啊?”小书童拿着衣服跑过来, 赶紧给崔泓披上, 嘴上还念叨不停, “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还不是自己受罪……”
“你说我以后能干什么?”崔泓问道。家业是祖辈挣下的, 守家业是大哥身上的担子, 他一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爹娘也只希望他日后能给大哥一些助力就好, 对他没什么要求。
“二少爷, 您出生嘴里就含着金汤勺,以后想干什么干什么呗!”书童将崔泓裹得严严实实,笑道。
书童心头微涩, 少爷这种人才能想自己要做什么,他们每天都在想做什么才能填饱肚子, 只要价钱合适, 不糟蹋自己, 有什么自己想不想的。
崔泓扭头看向陪伴自己多年的书童,忽然道:“小五,你跟我同岁是吧?”
“少爷,我比您小三岁呢。”书童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生活的压力逼迫他们更加成熟。
“哦,你长得着急。”崔泓道。小五这些年做事妥帖才被他留在身边,没想到他年纪这么小。
书童:“……”少爷你真不适合跟人聊天。
早饭用过,崔泓对爹娘道:“爹娘,我要习武。”
奚桐神色不变眉头都不挑一下,应道:“你去吧。”
獬獬见奚桐没反应,自己也没什么好在意的,端着茶杯道:“听你娘的。”
“准备往何处去?”奚桐关心道。孩子外出没什么,总要知道些踪迹免得放心不下。
“嗯?”崔泓一怔,“我就在家中,哪儿也不去。在家请个师傅教我习武不行吗?”
“哦。自然可以。”奚桐全然不当回事,小小年纪出门几年她都不生气,还能在意这个?
让父母担心多年,崔泓知道是自己理亏,说道:“孩儿日后定不会让父母那般挂心了。”
“父母总是要挂心的,你喜欢就好。”奚桐道。这孩子只是太有主意不愿听人摆布,固执有固执的好处,孩子并不是父母手中的提线木偶。
习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师傅也要好好找,崔泓先将此时放下,决定先找嫂子再挑师傅,事有轻重缓急。
桌上一堆请柬,奚桐喊来崔泓和崔涵,母子三人背着崔浩这般那般商讨了半日。
“趁机将女眷也请过来,在后院赏花。”奚桐拍板定下。
崔泓无奈道:“娘,咱家没什么花可赏的。”
一家人都觉得种果树更实惠,就那几棵桂花树还是冲着桂花糕留下的,池里的荷花也是莲蓬顺带的产物。
奚桐随意挥挥手,“这个不重要,你出门看看有什么赏什么吧。”
第二日,城中的大户人家都收到了崔家的请柬。然而唐家老爷和夫人却对这请柬好好琢磨了一番。
“办宴席倒是正常,我儿子要是那么有出息我能天天嘚瑟,还觉得这宴席还办晚了呢。可是……咱家同崔家并无交集啊。”唐老爷捋着花白的长胡子道。他年纪比崔家老爷大了一轮还多,唐家又是个只会做布庄生意的,两人之间面都没见过几回。
“我听说崔夫人正在找儿媳妇呢。”唐夫人指着邀请女眷赏画的请柬道。
唐老爷琢磨琢磨,可能人家还真是这个意思。
“咱家乐儿也不大,不用着急……”唐老爷的话刚说出口便被唐夫人打断,“都快二十了还不着急,你还真能留到七老八十不成?”
“又不是不行。”唐老爷低着头小声嘀咕道。他那些好友也有舍不得女儿留到二十多岁的,找不到合适放心的人家将闺女留在家中养一辈子的事他在外面也不是没听过。
唐夫人一把攥起请柬,雄赳赳气昂昂道:“走,跟我去给乐儿挑衣裳首饰。”关键时刻她得硬气点,要是听这老头子的那闺女真不用嫁人了。
“哎。”听夫人发号施令大半辈子的唐老爷从未有过反抗意识,乖乖跟在夫人身后。
衣衫好办,唐老爷自己便是城内最大的布商,请个上好的裁缝就是了。至于首饰,唐老爷很有这方面的自觉,挑选的时候不要插话,付钱的时候站出来就成,多年以来都是这么过的。
唐乐不仅是唐老爷的老爷女,还是唯一的女儿。唐夫人为唐老爷生了三个儿子,可三个毛头小子一个比一个闹腾皮实,教也教不好,打也打不怕,生意人时常南来北往不在家,唐老爷拿三个儿子更没辙了。
有了女儿之后唐老爷借口上了年纪待在家中,外出的活计全分摊给了儿子们,在家中拉扯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