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洵以为是害羞,也没多想。从袖口里摸出两文钱给了那老妇人,取下面前两支乖巧可爱糖兔,拿了一支给程埝,便转身走人。
段洵抿了一口糖兔的耳朵,这还是第一次吃糖画这东西,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
程埝看着糖兔半晌,也抿了一口。也没想到段洵还记得他喜欢吃糖画,但现在他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再喜欢的东西难免也会变得厌倦。
这糖……有些腻啊。
走走逛逛,一路上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东西,段洵简直像个孩子般,见什么都稀罕,见什么都想买。
过桥时,来往人多,段洵的肩膀突然被人碰了一下,一张纸条便微毫不察地滑入了段洵手里,段洵步子慢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变淡。
程埝见他神情恍惚道:“爹,怎么了?”
段洵五指往手心紧握,脸上的笑容恢复过来,道:“逛那么久应该饿了吧,我看前面有家饭馆,我们先去吃饭吧。”
还没容程埝反应过来,段洵便拉着他匆匆向饭馆走去。
等等,不是吃饭才没多久吗,怎么又要吃饭?!
是夜让这个热闹腾腾的小镇也终将沉寂了下来,秋雨绵绵,将夜无限的放慢,放长……
段洵坐在书案前紧按眉心,看着今日过桥时被塞入手心的纸条,上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陛下已知公子的身份,后日便会派人接公子回朝,请侯爷准备好。
段洵眉头紧锁,随后便将字条放到烛台烧殆成灰,火光把段洵的脸得忽明忽暗的令人捉摸不透。
他早知,纸始终还是包不住火啊。
纸条上所提的“公子”便是程埝,说来,他能捡到程埝这个便宜儿子也是在机缘巧合,情况危机之下——
段洵打小便在宫中生活,只因舅娘是太后表妹明安公主。在宫中段洵也没太多拘束,见皇上都可以亲昵的叫声哥哥,人小嘴甜,讨各路人喜欢,特别是太后,简直比亲儿子还疼爱他。段洵对先皇印象是个极其俊美温和的人,身上没太多皇帝的天生居来威慑感,很是平易近人,好感度便一下就“蹭蹭”地往上增。
年仅十四岁的段洵,心里便已装满了各种宏图大志来报效国家。段洵随着司马将军刚上北疆,打了几场胜战后便不幸听到皇帝突然暴毙的消息,段洵心里一凉,没收到回招令也不能贸然就班师回朝,紧接着又便传来新帝突然失踪,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叔毕智卉便立即登位。国内稍微有些好转,北疆的哈努族却躁动了起来,哈努族与中原交情素来不好,正好现在大燕局势上下动荡不定便早已蠢蠢欲动,借此大好机会,将大燕啃食干净,也算是天赐良机,毕智卉登基没多久便要将自己的皇嫂和一个沉疴年幼的侄子送去北疆的春暖阁。
在即将抵达春暖阁时,却被半腰埋伏的哈努族拦截了下来,护送的士兵如草荠般三两下就被杀得个片甲不留,危难惊慌之际,段洵驾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身后领着几十人疾跑奔来,将母子两救下,虽击退了哈努族,但也没就此罢休,住进春暖阁没多久,段洵夜巡时突然飞来一支短箭挡住了他的去路,箭上绑着一张用哈努语写的纸条,段洵识得几个哈努语,了解大概意思后,段洵双手紧握成拳,几乎是疯狂地奔向春暖阁。
看到不远处的春暖阁已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逼人,周围却无一人敢进去救,只能边泼水边哭喊着,段洵咬牙,随意夺来一个已装满水的木盆将身上打湿,不顾火势毅然破门而入。炽焰灼肤,一片火海之中,段洵的耳边隐隐约约从大院传来哭喊声。乍眼一看,便发现一个脸蒙面纱的小男孩正在扯拉一个妇人的手,这个男孩便是今日的程埝,也是先帝那个从出生到现在都丑的无法示人的小皇子毕搽。
施芳容是一个极其美的美人,再美的人此时也变的狼狈不堪,施皇后的半只腿被瘫倒的柱子所压,知自己命不久矣,危机之下便将程埝托付与他,并让程埝认他为爹让他的身份不得泄露。
烈火无情,一点点地逼近他们,不得不走了。谁忍心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大火活活烧死呢。便将自己身上打湿的披风罩在他身上,冲出火海。
摘下程埝的面纱,并没有如传闻所说那般奇丑无比,而是一张极其好看的面容,与他父皇像极了,但慢慢长大以后,段洵才发现:光相貌,这性子与先帝完全无一处相似之处啊!
段洵按了按眉心,他段家三代兢兢业业拼了性命为毕家做事情,身后还有太后这个大靠山,就算毕智卉以此找他麻烦,也无什么大碍,又加上身旁有个文采极好的郭大将军再胡乱编个惊天地泣鬼神故事呈给毕智卉,说不定还能感动个三分。
这事还可以就此翻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