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 足足茫然了好几分钟。
发作时的记忆完全为零, 隐隐约约中他记得自己上了车, 之后便是大段大段的空白。林怡单手扶着他的肩膀, 脸色严肃地在翻看他的眼皮,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他推进急救室。
肖暑低头,望见自己被高高架起来固定住的手臂。
哦,是的,他被弟弟划出了一个口子,然后中毒昏迷了过去。
那股可怕的剧痛和恶心感涌了上来, 肖暑慢慢回想起前因后果,想要开口解释, 但嗓子完全是哑的, 说不出话来。林怡做了一个“嘘”的收拾,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半个小时前, 你的心跳暂停了。记不记得?”
肖暑愣住, 下意识地抬手去按自己的胸腔,里面的那颗东西还在好好地、有规律地跳动着。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次形态者,也许在昨天就已经毒发, 并且无可救药地心衰死亡, ”林怡说,“弟弟身上带着要命的毒素,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而且至今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肖暑皱起眉,艰难地拉动自己的声带, 从里面发出难听地声音:“野哥……”
“秋野怀了他那么久,血液里肯定有抗体,我现在让他马上带着姐弟俩回来,”林怡用力地捏着他的肩膀,“你刚过了第一次发作,身体有不对要马上告诉我,嗯?”
肖暑点点头,扶着床头柜想要下床,肌肉还没能来得及使劲便软了,像是被卸掉了里面所有的神经系统。
外面有人在说话,肖暑的听力似乎出了点问题,耳朵里仿佛灌满了水,隐约只听到了一句自己的名字。林怡突然抬起头,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大步走到了门口。
来人被林怡严严实实地挡住,看不清模样。两人说话的声音也放得很轻,肖暑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这样的交谈持续了不短的时间,肖暑口渴得受不了,顾不上在意门口的人,勉强扶着床站起来,去拿茶几上的水杯。他的手一直在抖,水洒湿了自己的前襟,在放回去的时候磕到了茶几边,发出清脆的一声。
林怡这才察觉到,忙过来帮他,肖暑再抬头的时候,门口的人恰巧转了身,投映在地上的影子很快就离开了。
“叮”地一声,电梯停在五楼,付秋野心急如焚,婴儿车里面的弟弟还在一直哭一直哭,他相当烦躁把小狼拎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推着车,耐着性子哄他。
有人迎面走过来,五楼的医务人员全部是做过保密培训的,他没有往心里去,大步朝着病房里面走,直到那人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叫住了他:“四弟。”
付秋野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怀里的小狼还在哭,爪子扒着爸爸的脖子,头贴着他的肩膀,付秋野几乎是条件发射地用手挡住了弟弟,而付秋明的视线却落在了婴儿车里面。
车里的姐姐没有睡觉,雪团子似的盘成一团,睁着那双漂亮的瞳孔,正心情不错地玩着自己的尾巴。付秋明看了她足足有三秒,一直到付秋野把婴儿车换了个方向,挡住了他的视线。
付秋明的目光重新落到他的脸上。
“大哥,我记得你是没有五楼权限的。”付秋野沉着脸,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弟弟,大概猜到了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样的猜测让他心里烧着火。
这是两人在家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兄弟俩之间有十足的陌生感。付秋明的目光有些复杂,但情绪还是稳定的——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他冲付秋野笑了笑,那笑意没有蔓延到眼底,有些微妙的别扭:“你的身份清算已经结束,不必再叫我大哥。”
付秋野于是冷淡地拉起嘴角:“付局,我猜你快收到违规通报了。”
付秋明看了眼手表,冲他点点头:“的确,我得走了。”
这句话结束之后,两人谁也没有先动,奇怪的剑拔弩张持续了小段时间,婴儿车里的姐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小声地哭了起来。
付秋野利落地转身往走廊里走,身后的人压着声音说了一句:“护好他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