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叶青筠教训了一顿的方如素坐到了罗戎身边,害怕又遭她祸害,她闻言,心不在焉讷讷道:“我能干什么。”
罗戎皱起了眉,刚要站起去看看情况,以他对方如素的了解,方如素这副模样肯定是做了什么。
但叶青筠已经回来了,她拎着一桶水,走进门连教室门都没敲,径直朝后排走去,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劈头盖脸的把桶里的水全泼到罗戎身上。
“叶青筠,你发什么疯?!”这是个女人吗?怎么这么凶?!
叶青筠把手里的桶一丢,拍了拍手,笑眯眯道:“罗戎,你一个大男人朝一个女的出手,你不害臊?”
罗戎气的说不出话,他这个年纪的人,家里宠着,外面的人捧着,好面子,有所谓名门公子的傲气,叶青筠明目张胆这样干,简直就是让他下不来台,于是索性直接冷脸道:“我朝她出手,关你什么事,一边去。”说着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一抹发觉不对劲。
“你上哪弄的水?”
叶青筠:“厕所拖地的。”
罗戎:“……你这个贼丫头!”
台上的国文老师这会总算出手劝和了,虽然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的学生们是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男同学一脸气急的表情,不管如何,还是先让矛盾不要最大化,他学的是孔孟之道,以古文为主,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教学还是做事都是慢之又慢,精打细磨,不慌不忙,此时他几步走过来,挡在两人之间,朝罗戎道:“哎哎哎,罗戎同学,古人云:诚于中而形于外。”
罗戎怒目而视,“……什么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说的是鬼东西,他没听明白,听明白了也不懂是什么意思,最烦上国文课。
国文老师痛心疾首:学渣啊学渣,这都不懂。
他摸了摸下巴的白胡子,慢悠悠的道来,给自己的学生顺道上一课,“有什么事情要先搞清楚、说清楚、弄明白、懂意思、讲礼貌,不可口出恶言,不能对女同学动手,要有涵养。”
罗戎:“……”废话真多。
叶青筠在国文老师后面跟腔,十分赞成,“老师说的对,要有涵养,你想打我吗?老师,我害怕。”
老师:“……”
罗戎:“……”
教室门口闪过一片衣角,门口的人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似从未到过,张柏年一袭长衫的走在走廊上,走廊边上种了很多郁郁葱葱的香樟树,覆盖住走廊大半的光线,他旁边跟着教会大学的校长,校长尴尬的咳了一声,“这事我们会处理好,你来一趟,倒是让你见笑了。”难得张大少说要过来学校看看,于是他亲自做陪带着人看学校的景致,却好巧不巧看到了这一幕,最近学校是不是犯了什么太岁,还是风水有问题,接二连三的出事故。
张柏年拨动着手里的念珠,动作间都是股慵懒,“男同学确实应该约束好自己的行为,不然女同学会害怕。”
“恩恩,是啊。”校长点点头的回道,但一听不对味啊,张柏年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到底是男同学吓坏还是女同学吓坏他没看清吗?
愈芸芸在厕所被淋了一整桶的水,加上受到惊吓,当晚便成功的发烧了,高烧一直不退,中药西药都用下去,隔了一整夜才退的烧,罗戎一条性子拧的很,不否认是她欺负愈芸芸,扛了不是自己的锅,结果被自家的父亲提溜着上愈家去道歉,伺候了愈芸芸七天,当然这是后话。
对于谣言的事情学校立马召开了澄清会,请了当时的外教老师上台,其实最好的澄清人是叶雅姝自己,她出来说几句话就没事了,但她现在把叶青筠恨到了骨子了,而且要是去教会大学又得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重提那天晚上丢脸的事。
她不愿意,父母到场也好一些,但叶家直接没个人来,叶弘不露面的原因恐怕也是为叶雅姝着想,不想在表演事情没过的时候再起什么波澜,只要有那个外教老师说明,都一样的。
此时校长办公室,叶青筠坐在凳子上,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水,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显得样子这么恬静,看着似乎连一根头发丝都是温柔的,没有之前张牙舞爪的样子,罗戎立马把两人的冲突跑向脑后了,看着她觉得也可怜,觉得怎么叶家一个人都不露面,把叶青筠当叶家的人了吗?于是朝校长道:“我去说!我去给他们说清楚。”他算是彻底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叶雅姝说的模棱两可引人误会,恐怕她在叶家不止见了他一个人,亏他一直把她当女神来着。
他上去说,他算什么人?不是当事人也不是证人,罗父让他别闹,叶家的事情他上去掺和做什么,嫌事情不够乱?
校长看向不说话的叶青筠,缓和气氛,也做了决定,“这事谁到场其实都不重要,重要是当着全校所有学生的面把事情彻底讲清楚,叶同学,你放心,不关你的事,该怎么澄清学校会帮助你澄清,你不用想太多。”
不过叶青筠一直在办公室等到了最后一刻,也没见叶弘出现,她其实知道结果,一味的等着只是替原身等,那是原身的父亲。
他起码应该出露个面的。
有人来了,不过来的是叶青云,他不知从哪个酒馆出来,一身的酒气,虽然用熏香熏过,但仔细辨认还是能闻出味道,但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学校把该弄的都弄好了。
“今晚去我那?”叶青筠笑道。
叶青云:“你这句话咋那么怪啊。”
叶青筠:“……”
叶青云随叶青筠回了宅子之后,刚好叶弘派家里的佣人给叶青筠送了一笔钱,别的不说在钱上,叶弘倒是没亏待过双生子,在叶家温凝秀持家有道,给双生子平时的零花钱比给自己的两个孩子还多,特别是叶青云。
她是不知道叶青云一个月有多少零花钱,但只要他愿意花,随时可以去账房支取,无上限。
叶弘送来的这笔钱放在桌上,叶青筠告诉吴妈,把钱收起来,以后一律叶家送过来的钱都收在一起。
叶青云对叶弘本来就不满意,这会更不满意了,但这孩子通俗点就是缺爱,性子总是这样暴戾,长此以往对身心都不是什么好事。
吴妈烧了一桌子的好菜,都是两个人爱吃的,别看叶青云对着外面的人暴戾,但对着吴妈嘴可甜了,还拿刀给吴妈削苹果,把吴妈哄得乐呵呵的,俨然就像是一对母子。
其实在叶家,叶青云对吴妈一直很尊敬,从贺子岚出嫁的时候吴妈就一直跟在身边,贺子岚去世了,襁褓里的双生子是吴妈在照顾,照顾得可精细了,只不过没过多久吴妈就被温凝秀找了个由头打发到一个店里去管女工了,如果吴妈没离开,叶青云也不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叶青筠饭后在院子里打坐,吴妈已经习惯了,但叶青云还是第一次见,他拿了个鼻烟壶走出来,看到坐在院子里的人就这么席地坐在草丛里,一动不动,仿佛静止,黄昏阳光浅薄,几只小鸟儿竟然就这么站在叶青筠的肩头和手指上叽叽喳喳,一点都不怕人。
院中鸟语花香,叶青筠艳得叶青云整个愣住,他甩了甩脑袋,用鼻烟壶醒了神,这小矮子是不是变样了。
“诶,做什么呢,看破红尘改修道了?”叶青云走过去,在叶青筠身边的小鸟儿扑腾着翅膀受惊似的飞走了。
“滚滚滚!再乱飞,爷拔了你们的毛,烤小鸟。”叶青云挥了挥手,不喜欢这些小东西,他没什么耐心。
闭着眼睛的叶青筠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珠像是浸足了水汽,漂亮的像是琉璃珠子,叶青云摸了摸自己的眼珠子,他和叶青筠是双生子,长得自然是有些相像,但他眼珠子长得像琉璃珠子吗?
这时叶青筠从院子角茂密的花丛里拎出只灰溜溜的小兔子。
“送给你的礼物。”叶青筠递过去,院子里兔子刚刚下了一窝,就这么放在院子里养,已经养过一段时间,只要不是胡乱的折腾,不难养活。
叶青云一脸莫名其妙,看看她手中兔子,又抬头看向叶青筠,“兔,兔子?你送我这个东西干什么?烤了吃?太小了,只有我一只手大,没多少的肉。”
叶青筠把兔子塞他怀里,“送你了,你要养要吃随便你。”
这是叶青筠第一次送叶青云的“礼物”,叶青云脸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嘴上嫌弃,还是接了过来,“就说你是个姑娘家,送东西都送的不利索,这软绵绵立耳边的东西能叫礼物?”
次日,叶青筠一早天没亮就起来了,到后院的草丛中取了半碗的霜降露珠,霜降露珠和普通的不同,要在太阳升起的一个时辰内拾起,而且只取合适大小的露珠,太大过太小的都不是上佳的。
然后摘一些薄荷叶芯用小石磨细细的磨成汁,两种东西混在一起,用正午下泉眼里火气极旺的水烹煮给叶青云喝。
“这什么东西?”叶青云懒洋洋的打哈欠,看了一眼,碗里的水透着淡淡的绿色,水质却透亮澄清,无一丝杂质。
宁神静心,有舒缓降火之用,最适合叶青云喝,但不宜多饮,一月数次即可。
叶青云尝了尝,没什么味道,就一股竹子味,凉凉的,他不太喜欢,但是叶青筠一大早起来弄的,他也没说什么,梗着脖子,硬是把一壶全喝完了,喝完之后他拎着叶青筠送他的小兔子离开,没成想过了一会,走了的叶青云又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气喘吁吁朝院子里的叶青筠喊,“诶,小矮子,看,叶雅姝又上报了,这次可不得了,大街上都是她的消息,压都压不住。”她从这出去,皇后大道上都是喊着卖报卖报,他平时不看这东西,但听车夫说起是叶家才登报的那个小姐又登报了,才花了钱买了份。
叶雅姝在表演上的小失误这么多天,本来都已经揭过了,这不是什么震天动地的大新闻,没几天就没人记得这事了,到时候叶雅姝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我告诉你,我问了我一个认识的,他家是弄报社的,你知道吗?”叶青云笑得一脸痛快,伸手往上指了指,一字一顿道:“上面有人让叶雅姝的消息在报纸上刊登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西北城每一个人都对这件事印象深刻,不怪叶青云这么开心,这还是他一次看叶雅姝栽跟头。
温凝秀的两个孩子风光太久了,事事顺遂,爹娘宠爱,没遇到过一点的波折,他们的母亲把路上所有一切包括会妨碍到他们的都已经全做了处理,而同时却没有宠爱到溺爱的程度。
平心而论,不说其它,温凝秀确实是个厉害的女人,她有手段懂进退,知道怎么教育孩子,思想比一般的女人开阔,想的深远,倘若贺子岚没有去世,也不会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女儿家名誉最是重要,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事情却又起来了,叶弘花了钱多方打压,但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不得已只能把叶雅姝送回了老家。
叶青筠是听吴妈说起才知道叶雅姝已经不在西北城,温凝秀陪同到乡下避风头去了,走的很匆忙,并没有通知多少的人。
叶弘现在顾不得旁人了,尽量把事情做的隐秘,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雅姝这件事情,顶多就是成为人一时的笑谈,不是多大的事情,怎么看着却是越发不可收拾了。
两周后。
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学校新入学新生的选修课正式开课,张柏年的军事术课不同于其他人,第一堂课上的不是户外课,是理论,并不是像其他的教官一样第一堂课要树立威严,杀鸡儆猴,而只是单纯的讲讲理论。
叶青筠有些糊涂,有这么多人吗?其实张柏年带的学生只有二十个,人数并不多,和其他教官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对待,这些多出来的学生大多是逃了自己的课出来的,看看张柏年讲课到底能不能讲出朵花来。
“诶,叶青筠同学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当第三个人又问了同一个问题的时候,叶青筠拿起自己的课表,笑道:“没走错,我上的就是军事术课,张柏年课上的,是不是你走错了?”
现在学校里很多男同学都认识叶青筠,一方面是因为叶雅姝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她真是长得太扎眼了,一头纯黑的头发,色泽透亮,肤白如玉,身材高挑明媚,最主要是性子很大方,没有那些小女人矫揉造作的姿态,透着无边的生姿。
直到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教室了才安静了下来,男人军装笔挺,腰上的枪套里放在枪,这人是谁大家不知道,但不是张柏年大家看到人大失所望。
这位是张柏年身边的副官,年纪看着不大,不苟言笑,做事说话一板一眼的,站在台上也不卑不亢,说大少今天有事耽搁了,今天的理论课会由他给学生们大致介绍一些枪械,之后的实践课再由大少来。
不多说一句废话,几句就把缘由讲清楚了,言语简洁,对自己的介绍也只是一句他是张大少的副官一笔带过,没有其他的润色。
而且对教室里原本应该只有二十个学生却冒出来不下七八十个的状况没一点的讶异,该怎么上还是怎么上,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之后的课上副官讲是讲的很好,各方面也都很细致,把枪械的每个小零件的来源作用都解释的很清楚,可惜就是太枯燥了,纸面上的东西他讲一大堆,还不如把他腰间的枪拿出来演示让人更敢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