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空荡荡的楼顶阳台,容肆坐在围栏上,眼神迷离地看着几十层楼下的人来车往、灯火连天。晚风轻柔拂过,将他的头发揉得凌乱颓唐。
一阵裹挟海水气息的强风盘旋而至,几步之外幻化出一个女人。
女子身着华服,东珠禁步,鲛绡腰封,额前一粒由银线串起的小夜明珠将她发间的珊瑚宝冠点缀得更为典雅清灵。
她雪发披肩,羽玉眉,瑞凤眼,与容肆有五分相似,却更温婉娴静些。只是再怎么温柔婉约,她神色姿态仍是在不经意间就流露出几丝不容侵犯的尊贵威仪来,一看便知久居上位。
这位便是容肆长姐,北海深渊白溟龙族女亲王——容伊。
“姐姐。”容肆并未回头,只轻轻叫了一声。
“这么急着把我找来,是有什么事吗?”容伊问他,声音如涓涓细流般温和动人。
“我找到他了。”
容肆未说是谁,容伊却已反应过来了,她讶异掩唇,担忧问道:“……如何?”
看样子情况不太妙啊……
她年长容肆三千岁,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对他的性情清楚得很——关于四弟情缘的事,她同其他族人观念并不同。
龙族中少有单纯如容肆的,未成年时便把龙珠送了出去。但既然送出去了,必定是有过考量的,他人无可置喙。
不过通缉什么的,她倒没有反对。
毕竟害她四弟伤心,任是什么神女仙姝,也得付出些代价的。
谁让龙族护短呢?
“什么如何?”容肆反问她。
“见面之后,有——交流一下吗?”
“有啊。”容肆喉间发出低笑,“难得见面嘛。”
容伊松了口气,却听他又加了句。
“我们打了一架。”
“我本想杀了他,可惜没成功。”
容伊默然,心下暗叹完了。
看这样子,分明还没忘记——哪里是没成功,怕是下不了手。
她这傻弟弟为一个人牵肠挂肚了许多年,偏生不肯说出那人身份,只独自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寻觅与等待中不知颓丧了多少回,满腔爱意都化为深怨与执念,恨不能将对方抽筋扒皮的凶狠样子,每年上元节却又会大醉一场,对着海螺自言自语,不知说些什么。
千百年下来,寄托刻骨思念的海螺早已堆积如山,所思之人却杳无音信。凡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上元一夜容肆不对那人恨之入骨。究竟哪种情感更真实些,恐怕他自己都说不清了罢。
“他忘记我了。”容肆接着说,语气平淡无常。
“……怎么会,”容伊不敢相信,“许是……别的缘故呢。”
“我不管什么缘故。”容肆懒洋洋地转了个身,“既然他忘了我,那我也不必纠结什么了。”
容伊这才发现容肆眼中满是血丝,眼眶也淡红了。接着又听他说道:“帮我封了记忆吧。”
哎呀——来真的?
容伊挑眉。
她与族人不知劝了容肆多少回要帮他封印那段记忆——报仇的事他们来就好,可他死活不肯,自虐般不肯忘记。
“海螺也都扔掉,留着也没有用。”容肆补充了一句。
容伊无奈道:“你别冲动,到时候又后悔。”
“忘了又怎会后悔。”
“那龙珠该如何?你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