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时的长相属于平时不笑的时候会稍显冷峻的类型,即便内疚委屈也学不来别人那种梨花带雨的哭法,顶多是朵精神分裂的霸王花,一边为自己的行为懊悔不已,一边又嫌弃男子汉哭哭啼啼很丢人,尤其是在路深面前,他只能憋得双眼发红,短短一句话也说得磕磕绊绊。
路深不自觉地摩挲着手里的毛巾,盯了他半晌:“你这是在认错吗?”
凌时诚恳地点了一下头,路深微怔,暂时接不上话来,只能又将毛巾摊在凌时脸上,粗糙地抹了一把,毫不留情地重复了几个关键词,问:“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就又蠢又没用了?”
凌时更显无地自容,总觉得路深的语气像极了以前家里那位严苛的保姆,每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保姆都会让他去阳台上罚站,还逼着他回答三个经典问题——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你错在哪儿了?以后要怎么改正呢?
凌时彻底抬不起头来,乖乖地将今天在诺顿大酒店的所见所闻复述了一遍,从始至终不敢正眼瞧路深一眼,毕竟这是铁定会载入人生黑历史的一段经历。
他,自诩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到头来不过一个纸老虎,没能及时察觉事情背后的古怪,也缺乏慧眼识人的能力,最后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傻不拉几地对别人感恩戴德。
凌时的自我检讨工作终于落下帷幕,屋里陷入了片刻的宁静。
路深没想到事情真相竟会如此复杂,还以为只是齐铭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阴沟里翻了船,结果还藏着一出千年白骨精诱拐傻白甜圣僧的戏码。
凌时只盼着路深能骂他或安慰他几句,可路深沉吟良久,竟然抿嘴笑了起来,并且越笑越想笑,根本停不下来,凌时有些莫名其妙:“路深!我跟你说正事呢!有什么好笑的!”
“对……对不起!所以整件事其实是因为万世一姐想泡你?”路深试图忍住笑意,三秒过后又绷不住了,倚在沙发边乐开了花,凌时更加着急上火,羞愤道:“你你你不准再笑了!”
路深招架不住他在旁边动手动脚,很快收敛了几分:“好好我不笑了!”
凌时捂着脑袋,活像一个丧气的倭瓜。
路深伸手挠了挠他的头发,这孩子今天还特地给自己抹了发胶定型,可惜现在全被路深弄得一团糟,凌时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
路深将他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你也真是的,这点小事就能打击到你,以后还怎么在圈里混?还有,你骂你自己又蠢又没用,不也间接否定了我的审美吗?”
凌时的脸颊有些发烫,从路深手里挣脱出来,嘀咕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现在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了,你看我的时候还是学学电视新闻那样给受害者自动打上马赛克吧。”
路深又笑着搓搓他的狗头,随后将这孩子打发去洗澡了,自己就守在浴室门口开始反思,伴着哗啦啦的水声,他的思绪也飘得极远。
这孩子认完错,也该轮到自己认错了——对于两人大吵一架的事,路深还欠了一句“对不起”。
那时候,他以为凌时能明白他的心思,结果并不如意,他却还怪罪人家,而自己明明长了一张能够开口说话的嘴,为什么不能直抒胸臆,将话说明白,偏偏要等着别人主动开悟呢?
张直树那人虽然把自己的感情处理得一团糟,但在充当知心大妈为别人排忧解惑这件事上,他还是非常靠谱的,起码说对了一句,感情之事可遇不可求,不能苛求一开始就十全十美,毕竟谁也不能一辈子都占着便宜,总是要妥协的。
路深自从想通这个道理之后,许多心事都自动变作无稽之谈,整个人也开朗了许多,再也不用板着一张爱之深责之切的脸,可以好好享受和他相处的时光了。
浴室门开了,路深殷切地转过头去,惊异的目光从湿漉漉的锁骨一路往下扫到了人鱼线,又飞快地移开了:“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凌时懒洋洋地抓了抓自己刚吹干的头发,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裤衩,无辜道:“怎么就没穿衣服了?我这不是穿着裤子嘛,而且我也没带睡衣过来啊!”
“不早说……”路深咳了半声,起身拐进卧室,凌时趿着拖鞋满怀期待地跟了上去,一个热水澡就将他浑身的疲累都冲走了,凌时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回诺顿大酒店去蹦迪蹦到天亮。
路深佝偻着身子在衣柜里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一个人碎碎念道:“奇了怪了……我的睡衣呢……”
凌时指着柜子里几件堆得整整齐齐的新睡衣道:“这不是有几件嘛?”
路深:“不行,还没洗,不能穿。”
凌时:“那你随便找一件短袖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