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都能进得庙里来了。金光寺不是一般的寺庙,有佛祖座下金童坐镇,一般的魑魅魍魉根本不敢靠近。
一路走着,无门一路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他被适才的钟磬之音震得凉意直达心底,在这大热天居然寒毛直竖。
只看治参还一派宝相庄严,午睡中。表面看起来像参禅,其实是午睡,别人可能不知道,无门却很清楚。
无门拨弄几下石塔旁的花花草草,扭扭捏捏想,是叫醒呢?还是叫醒呢?
“你很冷吗?”治参法师突然开口道。
“哇,这也能看出来吗?”无门吃惊得张大嘴,心想师兄佛法果然精深,连他人的冷热寒凉都能感应一二。
治参依然一副得道高僧做派,眼不睁,身不动,只动嘴:“因为我也很冷。”
这招以己度人的法门精妙得无门说不出话来。
师兄满身富贵病,惫懒得走不动道,无门打小就像是师兄家的长工,也习惯了帮师兄跑腿。
无门去往禅房帮治参拿外套。
路上碰到好几个师兄弟,看他穿着冬袄,手上还拿着另一件冬袄,像看神经病一般看他。无门心想,我也没法子呀,寺里溜进了不知道什么大东西,这……真真冷煞我也。
等到了佛塔,一阵和煦微风吹过,只听得梵音阵阵……我勒个去,热呀。无门赶紧脱了身上刚套上的冬袄,原来自己之前那一路早就捂出汗来了,再捂下去怕是能捂出几斤痱子。
治参依旧端坐佛塔肚下,见无门这般窘况,不禁嘴角上扬。
无门还在回味此前体感颠倒的神奇把戏,一边感叹这大东西真真厉害,一边想到更厉害的师兄将才轻轻松松就拨乱反正,不由得与有荣焉,兴冲冲地问师兄刚才是不是手起刀落将那孽畜料理了。
治参摇摇头,那是正经记录在案的神明,他本事再大也不敢弑神,不过是将其赶走罢了。
原来,刚才治参支开无门,已经将枭神赶走了。
“这作孽的凶神,进这庙里整蛊我作甚!”无门愤愤道。
“他看上的是我。”治参淡淡地说,“你,不过是一尾池鱼。”
“你怎知他看上的是你,刚才分明是我出庙门带他进来的。”无门不得其解,明明从小到大他都是鬼神的香饽饽,怎么今儿个不香了。
“因为我有钱。”治参说道。
“……”无门觉得自己现在有种发自内心的忧伤,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啊,连神都开始了吗,嫌贫爱富。
“枭神脚下本有一方金印镇压,不知被谁解了去,一朝被放,为祸人间。现在他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想是已劫了不少人家的家财性命。”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
“我们?不做什么,中州那么多佛道两家的师兄,想来也不需要我们做什么。”治参现如今保持着金光寺第一宅男的宅居记录,目前还有继续创纪录的趋势,他是不可能离开邙山的,枭神既然离开了邙山,就与他无甚干系了。
“师兄,你真厉害,能教教我吗?”无门想着自己一来一回不过百十米路,几分钟而已,师兄就赶走了枭神,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治参总算睁开眼睛,看着他说道:“你生来就道法纯然,不用教。”
又来了,无门心里一阵打鼓,治参师兄是全邙山唯二夸奖过他的人,另一个是师傅。不过这几年师傅也不怎么夸他了,小时候倒是夸得勤些,现如今倒是反过来了,小时候别说夸他都不带搭理他的治参师兄这几年却经常夸他。什么道法纯然,都听了好几次了,他其实脸皮挺薄的,但是治参师兄夸得一本正经,那神态认真得与佛经作偈时一般无二,让他实在是脸红不起来,只剩下心虚了。
晚间,一穷观主殿,吴家师徒二人并排躺着,各自抓了一把老蒲扇摇,好不惬意。
夏日贪凉,还是这山顶上没门的主殿凉快。冬天再搬回禅房去,享受金光寺的全方位地暖服务。
“呀,这山风吹着真舒爽。”吴半有些纳罕,自家小徒弟今夜怎么这么安静,不受风扰。
“今天下午,治参师兄发过功。”无门闭着眼享受山风拂过的清凉,以及,耳边的清泉水声。
吴半也闭上眼睛,露出安心的笑容:“怪不得,今夜邙山倒是安魂。”
要说这治参真是一等一的辟邪,可惜自己当初运气不好,捡了个一等一招鬼的,哎,可悲可叹。
要是无门知道他师傅心中所想,定要大声辩驳一句,无门是捡来中一等一好养活的!
“师傅,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个门修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