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克拉克眼中浮现出不赞同，但转而看到那个人断然向危险扑去的背影的时候，猛地心下一横：“可恶！”

希尔一个人去会死，在他靠近那艘商船之前，他得把那家伙拉回来！

想到这里，克拉克蓝色的眼睛更加坚定，他倏地拽掉自己蓝色的领巾扔到一旁，脱下鞋也跟着希尔跳入海中，扑腾着海水追向那个渺小的身影。

提恩看着他们的背影，恹恹地转身，双手插入口袋，对身后正在看好戏的海军们道：“准备填充炮弹，再等海贼的战力磨掉一些……哦，必要的话连他们俩一起轰了——前提是他能活到那时候。”

航海士涅狄的目光凝固在提恩身上半响，最终叹了口气，默然地点点头。

指尖划破冰冷刺骨的海水，希尔奋力游向被炮弹炸得破破烂烂的商船，同时在目所能及的地方观察着双方人整体的动向。仔细看的话商船底部好像有些漏水，整艘船正在缓慢地下沉中。原本有进百人的商队的人已经差不多被杀光了，现在大部分海贼都进入了船舱搜索财富，似乎很放心剩下的海贼同伙与剩下的十几个人在甲板上厮杀。

因为顾忌到不远处的海军480部队，那边海贼船上留了好几个人守船，时刻用望远镜观察着海军的动态。对方大概对于海军无动于衷的态度也感到困惑，没有第一时间对军舰开炮，而是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了一个位于商团斜侧位的角度，这样他们能更安全地与同伴接应，而海军则不能轻易开炮，因为海上水流的起伏，飞出去的炮弹都不怎么精准，他们很有几率会在炮击海贼的同时牵扯到商团。

然而海贼们在看到两位少年从军舰上一跃而下后，按捺不住了。

“居然只派两个人来抓我们寒鬼海贼团，480支部的少将是脑子也被盐水灌满了吗？”海贼团副船长罗谬直了直因为观望而前倾的身子，对耳边传来的呼喊声充耳不闻，他将望远镜扔到部下手里，低声喃喃道，另外一只手手指一拧掐灭烟头。

“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有人嗤笑道。

“炮击手，朝那两个小鬼开炮。”罗谬将手放上西洋剑刀柄，漠然地说。

随着炮口角度上的调整，希尔也察觉到了海贼团的动静，视线从商船上移开，向罗谬与船上的炮击手看去。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克拉克的呼唤：“希尔，快回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希尔惊骇地回头，一瞬间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扭曲起来的表情，不仅是因为发现克拉克居然就跟在他身后直径几米处，而是因为炮口已经瞄准了他们这边。他有些慌乱地吼回去：“别过来！”

因为激动，希尔甚至呛了好几口海水，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震耳欲聋的炮击声已经响起，一个接一个地投入他们周围的海面上。海水的温度突然凉了下来，他飞快地转头，眼睛在雨水的冲刷中勉强辨别出其中一颗炮弹飞来的轨迹，黑色的影子在视线中逐渐变大。

希尔不敢说在海上开炮的精准度很高，但胜在数量压制，总会有那么一两颗降临在他们脑袋上。

炮火声响起之前，克拉克的注意力全然在希尔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突如其来的易变，一时间只露出畏惧的表情。

在克拉克来不及躲避的时候，希尔猛然深吸一口气，向下一钻整个身子就这么潜入水中，他迅速地鼓动双腿向克拉克潜去，有力的胳膊勾住克拉克的腰部把他整个人都压入水下的同时拖着他潜入海中，就算是他这种程度的家伙也知道，被炮击时要躲在海水里活动存活率才更大。

沉入海水中，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海平面之上的波浪映着微弱的光以不同的角度折射着波光粼粼，可水底下的那片黑暗越是向下看越是看不到底，连足够把两个人照亮的光线都寥寥无几。

希尔越潜越深，在某个瞬间感觉到一个炙热得烫人的东西擦过肩膀的疼痛，他在水中勉强睁开眼睛，想要去查看自己的手臂，却一个恍惚间寻到克拉克即使闭着眼睛也表现出明显惊恐的表情。克拉克大概是没有事先准备好憋气，几个气泡从他稍稍有些波动的嘴边向上飘去，希尔咬了咬唇，觉得炮火声稍微安静下来了——实际上在水里除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他什么也听不到。他带着他向上游去。

希尔的肩膀被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这点伤口淹在盐水里格外的疼，但算不上给他带来太多的麻烦，顶多影响了一点他的速度，倒是惹得周围海水一点血腥。

在这样一片漆黑的环境里，希尔不断向着微亮的光源上浮，准备从水里冒出头的同时用另一只手把克拉克用力往海军军舰的方向推出去。克拉克挣扎着冒出头，咳嗽起来，而且恰恰因为是在海里，希尔因为反作用力也后退了不少，如愿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回过头看到海贼们在填充新一轮的炮弹，希尔知道自己赌对了，填充需要不少时间，以他的水性足够游到距离商队更近一些的地方，只要海贼的同伙还在商船上，他们就不能朝这个方向随意开炮。

“听好了，克拉克，离我远点。如果我不去支援他们，他们会被杀掉的。明明也许能得救，我不明白少将为什么要见死不救，而且我也不懂他不做出解释的理由！”希尔乘机抽空回头望了克拉克一眼，看见对方离军舰很近，后者还惊魂未定，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在听他说话，但克拉克短时间应该不会再阻挠他。

希尔立刻转身埋头赶路。

提恩瞥一眼海面，抱着胸轻蔑地哼了一声。

战火不断，商船上最后十几个人还在拼尽全力厮杀，刀剑的碰撞声声铿锵有力，他们也知道得十分清楚，一旦放弃战斗就会迎来死亡。

希尔从水中冒出头，海水从他的头发上一涌而落，他伸手抓住了商船上荡下来的阶梯状的麻绳，把自己拽出海水。海水从他的衣物上轰然直下。终于从漂泊无依的浪涛中脱身，无声化为喧嚣，着陆的感觉让他舒了口气。

要是海军里有打分机制这种设定，他一定给自己那只会隔岸观火的长官打个零分，然后再乘着大醉一场的时候然后打电话向上面投诉这个人到底有多不靠谱……哦，他忘记了，克里斯提·希尔的设定是不能饮酒的。

可惜事实是现在他只能自己帮自己。

如果自己都帮不了自己，还有谁能帮你……

希尔从腰间拔出匕首“连天”，小心翼翼地攀上船，露出一个脑袋观望了一下四周，当这个动作做到一半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一个人已经对他上船的举动有所预料，正拿燧发□□指着他的脑门。他觉得自己上船时摇晃出来的动静应该是被发现了，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面对枪口，希尔跨船沿的动作只是稍微僵了一下，但并无惧色。紧接着那人扣下扳机的时候船体因为海涛一浪的激起而一晃，结果子弹并没有击中他的脑袋，而是掠过他的脖子落在了侧后方的地板上。

天赐良机。希尔的动作顺着船体的摇晃结束，整个人翻入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