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易安平走过去笑问道:“做什么呢?”他正欲掀开桌上的画纸却被简云兮慌忙阻拦。
“我在作画。”
易安平一脸好奇热情的问道:“作画?你还会这个玩意?我看看。”
简云兮用手捂住画纸:“我画的不好看,还是别看了。”
“我看看。”
越是拒绝易安平越是想看,他刚想掀开画纸,简云兮便一脸惊慌将桌上画卷胡乱抱起,准备装放进身后的书柜:“真的不····”话未说完,怀中画卷未抱紧直接脱落在地慢慢散开。
简云兮满脸惊羞看着散落在地的画,易安平俯下身将画捡起大声夸奖道:“这哪里不好了,这不挺好的,画的像真的似的,不过这人···这不是瑾明么?”
尴尬之情难以言喻。
简云兮十分窘迫的笑了笑:“是···是啊。”
“你画他做什么?”易安平看着画不解的问道。
简云兮脑袋一转忙回应道:“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我···我想送点东西给将军和萧总督,不知道送什么就只能送自己画的画,易将军你的我还没画完,谁知道你就突然进来了。”
怕自己给萧钰带来多余的麻烦,他只能如此胡诌。
易安平笑道:“我倒是坏了桩惊喜,不过你继续画,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幅画我帮你带给瑾明,他定会喜欢。”
简云兮忙摆手道:“不,不用,我自己去就好,还是不要劳烦易将军了。”
易安平收起画道:“我一会儿要去趟总督府,要不你同我一起将画送去?”
简云兮神色逐渐黯然,沉默良久道:“不去了。”
萧钰不想见到他才将他送走,自己过去碍眼做什么
易安平继续道:“我今日是来让你收拾好包袱,明日同我们启程去东北,少说要几个月才回。”
简云兮看着易安平问道:“要几个月?”
虽然再这里也见不到萧钰,但听说要去另外的地方,他的内心是恐慌的,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简云兮不再犹豫:“我去。”
只看一眼,一眼便好,偷偷的也行,绝对不会让他厌恶。
见他同意,易安平拿着画招呼道:“走吧。”
简云兮点点头,从书柜中拿出一个箱子,披起大氅便同易安平一起出门。
易安平看着简云兮怀中的箱子又好奇道:“这又是什么。”
简云兮道:“这是我送给春生,二胖,成伍的。”
雪地上留下飞驰而过的马蹄印,雪越来越大,覆盖留下的痕迹,湿冷的寒风从简云兮脸庞吹过,将他白嫩的脸吹得通红。
刻着总督府三个大字的牌匾悬然头上,两人下马,正门外的衙役忙从二人手中牵过缰绳,简云兮抬起头望着熟悉的大门,心中五味陈杂,这个地方他想回却没理由回也不敢回,此时此刻即便跟随易安平,他心中也忐忑不安。
简云兮同易安平一同走进去,内心的紊乱使他临阵脱逃般不敢面对萧钰,他小声对易安平道:“易将军帮我把画交给萧总督吧…我将这些东西拿给春生他们。”
易安平看着他在怀中抱了一路的箱子道:“去吧。”
见他同意,简云兮便朝西厢房跑去,不知该如何面对萧钰的他,最终还是选择逃开。
春生几人此时正在打雪仗,远远便见院门外有一身着黑衣的人朝这边跑来,定睛一看竟是云兮,他们忙丢下手中的雪球迎上去。
“云兮!”
三人一拥而上,差点将简云兮扑个趔趄。
几人围在一起欢声笑语:“提督府过得还适应吗?累不累?”春生问道。
简云兮摇了摇头:“不累,易将军人很好。”
“你在那里都做些什么?和易将军一起去练兵?”说完便二胖比划了起来。
看着两人激动的样子,不等云兮回答,成伍便细声细气淡定道:“咱们进去说,瞅瞅云兮的脸,冻的通红的。”
二胖嘿嘿一笑:“这一激动倒没在意这些,走云兮,进屋暖和暖和。”
简云兮点点头便同几人进屋。
签押房内,易安平正同以世友萧钰谈话。
“我向朝廷请了旨,明日我便启程去东北,快的话还能给我爹拜个晚年,我已经两年多没看见他了。”
萧钰道:“你是应该多看看他,也替我向他问个好。”
不是易安平不想回去,他向朝廷请示几次都未批准,他继续道:“我爹年纪也大了,我劝他赶快辞官算了。”
以世友对他摇摇头道:“这官,可没那么好辞,尤其是你爹这官,骑虎难下呐。”
冀国朝政吕萧二人之所以得势还得依仗易安平他爹易建荣,他们需要他的兵势来稳定自己的权利地位,当然不可能让他轻易辞官走人。
易安平一直对此不解:“为什么?我爹为将数十载,战功赫赫,想要告老还乡还不简单?”
正因为太显赫所以才难。
萧钰道:“有些事情少知道点对你有好处。”说完他无意撇见易安平氅下的画卷:“平日书都不看,腰上带着画做什么?”
这么一提醒易安平突然想云兮的画,他从腰间将画拿出,递给了萧钰:“这是云兮给你画的。”
听到云兮,萧钰心中咯噔一下,他面目从容的接过画卷,在案桌上将画卷展开,一副世无其双之图映入眼帘,霎时间他还未认出这是他自己,以世友听说是云兮所画,忙跑向前来赏看,他咂嘴道:“云兮还真是用心呐,妙手丹青,一个字,好。”
萧钰看着眼前这幅画,竟是他穿官服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他穿官服云兮好像只见过一次,而且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他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也是有心了。
其实过去几个月,他早已不在意那天的事情,他只当被小孩子亲一下,或许云兮还小,他还不明自己心中的感情。
萧钰看着画像笑了笑:“云兮在你那边还好吗?”
易安平道:“当然好了。”
易安平对他好不好,萧钰心知肚明,他是什么人萧钰还能不清楚?
萧钰道:“我答应过他,找到向海便送他回去,不过你想让他留在你那边也行,那得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易安平道:“这小子平日话不多,让他做什么他也做得好,他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一旁的以世友还在对桌上的画啧啧称赞:“咱们瑾明早已经强人所难了。”他看了看萧钰继续说道:“要我说云兮画你绝对比任何人都要用心,这画的笔力明显比上次那张好得多,虽然上次那张也不错。”
萧钰笑了笑,轻轻推开以世友,合上桌上画卷,以世友揶揄道:“怎么还不让我看了?”
萧钰笑道:“看什么看。”在以世友促狭的眼光下他继续对易安平道:“替我谢谢云兮。”
易安平瞥了他一眼道:“画的这么好,你这总督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他继而摆手道:“我今日来就是和你说一声,省得你多跑趟腿来找我,这时候也不早了,我走了。”
萧钰从椅上站起,同易安平一起朝门外走过去:“这几个月见不到,我得去送送易将军。”
易安平挑挑眉道:“这可劳烦萧总督了。”
以世友起身道:“等等我,我也去。”
易安平转过头笑道:“师爷,外面冷,您可在屋内歇着吧。”
简云兮已在督府照壁前等候易安平,远远便见到易安平同萧钰走来。
他一如既往,谈笑风生。
想念是绝对的,怕他看到自己,他忙躲到照壁后面,但萧钰将易安平送到门外,他躲在那里根本无济于事。
见萧钰走近,他忙朝门外跑去。
“云兮。”
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他倏地停住逃跑的脚步,却不敢回头看他。
“云兮,你在这里等多久了。”易安平的问话,一下子打破了简云兮的尴尬。
简云兮转过身不敢看向萧钰,他低着头对易安平道:“没有多久。”
易安平走下石阶,从衙役手中牵过马,简云兮也跟上前去,对萧钰的话,置之不理。
易安平看了眼萧钰,对简云兮笑道:“萧总还说谢谢你的画呢。”
简云兮沉默良久头也不回的低声道:“不用谢,我只是想谢谢萧总督的恩情,大恩不言谢,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给萧总督,还希望萧总督不嫌弃。”
他想藏住自己内心的想法,不想让这幅画一起受到厌烦。
“我很喜欢。”萧钰看着他的背影淡淡说道。
简云兮低下头握紧手中的缰绳,喜欢就好,他很害怕他说不喜欢,或者默不作声。
易安平上马道:“行了,我们走了,不和你啰嗦,一会儿天都黑了。”
萧钰道:“路上小心。”
易安平点点头,简云兮也慢吞吞的上了马,他将马掉头,侧身对向萧钰,想用余光再看萧钰一眼,却发现萧钰也在看他,他忙收回余光拉起缰绳同易安平离去。
翌日,雪层层堆积在石阶上,易安平带着简云兮还有另外一名亲卫,一同出发去东北,一路上水陆交织,将近一月才抵达目的地。
北方的风呼呼的吼叫,仿佛利刃吹割在简云兮脸上,他裹紧大氅,但依旧不抵寒风的猛烈,手脚冻的发麻逐渐没了知觉,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易建荣的营寨中。
一进门,一胡子白花花,身体看起来还很硬朗的老年人迎面而来。
易安平上前泪眼婆娑激动的搂抱道:“爹,孩儿不孝,两年没来看您了。”
易建荣回抱道:“为国效力,理所应当,爹不怪你。”
简云兮看着两人,想起自己的父皇,他已经半年多没有回去,也不知父皇如何,虽然在宫中父皇总是没时间管他,他也曾经怨过,但现在只剩下思念。
易安平报着易建荣痛苦流涕,易建荣拍拍他安慰道:“咱们进去,这里的天不比江南。”
易安平擦擦眼泪点点头,带着自己的两名亲卫走进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桌上到处堆放着军帖文案,一个木制的沙盘上插满了小旗。炕上铺着熊皮褥子,底下烧着火龙,简云兮觉得体温瞬间回升,整个人都热了起来,比他在江南时都要暖和。
他们进来时,侍卫已经摆好了饭菜,他垂手问道:“请示大帅,易将军和两名亲卫在哪里下榻?”
易建荣道:“你去把东书房收拾一下,把那里的沙盘搬走,让成悦住那里。”他抬起头看着简云兮和另一名亲卫道:“把东书房旁边的两间厢房一起收拾出来。”
“是。”
易安平给易建荣抬椅,扶他坐到饭桌旁,易建荣推脱笑道:“我还没到要人扶的地步。”
易安平道:“您儿子我在您身边不久,抽出时间来是要好好孝敬孝敬您。”
易建荣摇了摇头:“我也没那么多礼,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易建荣看着站在一旁的两人道:“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一起坐下吃吧,边防军粮吃紧,我也没让人多做准备。”
简云兮和另一名亲卫看向易安平,易安平道:“云兮,志泽你们别愣着一起来吃吧。”
见易安平同意二人才坐到桌旁。
“来,爹您多吃点。”易安平一个劲为易建荣夹菜,一副大孝子的模样。
易建荣一个劲摆摆手道:“不用夹了。”吃的胡子上都是。
“江南近期的状况可还好?”易建荣问道。
易安平道:“朝廷几个月前多缴了江南一年的赋税。”
易建荣道:“这件事我听说了,要不然我这里的粮草来的也没这么快,可江南在富裕也经不起这番折腾,这也难为瑾明了。”
易安平点头道:“上次抄尚蒋章三人也抄出不少银子,偏偏还要在江南多收赋税,实在令人费解。”
易建荣看着易安平思忖一会问道:“瑾明是如何将赋税上缴的?”
易安平将富商筹钱修道台一事说给易建荣听,易建荣问道:“你以为皇上什么都不知?”
易安平抬起头来恍然大悟的看向易建荣,上庭处耳目遍地,尤其对萧钰来说,这种事怎能瞒得住,这不过是打着粮草的幌子给予他警告。
易安平无奈的抱怨道:“冀国也就这两块富裕的地方,非要修什么道台搞得国破家亡才好。”
听闻此言,易建荣皱起眉头,缓慢放下碗筷:“要错,也是这乱世之错。”
易安平夹起盘中青菜:“人心无错,又哪来乱世之错。”
易建荣看着易安平欲言又止,其实他说的话没错,人心无错,哪里会有乱世之错,他拿起饭碗叹气道:“这种话休要再提。”
易安平妥协道:“好好好,你和瑾明都这么说,我不是不懂,只是看不惯这群为非作歹的人。”
易建荣道:“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我们只能选择闭嘴,你看不惯又能怎么样?话说多,不如少,你什么时候能和瑾明学学。”
易安平不服气道:“我哪里比不上他?”说出这句话时,他是毫不自信的,想了想人家确实比自己强。
易建荣摇摇头对他说道:“好好吃饭。”
饭桌上沉静不久,易建荣看着简云兮又道:“这小娃娃看着倒是不大。”
简云兮礼貌的冲易建荣一笑。
易安平对着易建荣道:“确实不大,瑾明路上捡的,我要过来做亲卫了,别看他小,办事麻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