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武安四年是个瑞年。
靖国公顾峥借天雷力克北蛮精兵,重创蛮人王庭。喜讯传入朝廷时,正逢出自靖国公府的继后顾氏诞下麟儿。一时间靖国公府门庭若市。自老国公战死后,弱冠之年的顾峥毅然担起国仇家恨,远赴边关苦心经营数十年,终于重振靖国公府的门楣。
军帐内,
顾峥一手拿着家书,一手摆着沙盘。他一旁坐着个瘦削的老头,此人正是军师杨随。
顾峥道:“先生大才,若非先生精通地理,洞察天文,谁承想,这北蛮引以为傲的铁蹄重甲,融合了铜矿,竟成了他们的催命符。此番打探布置历时甚久,又凶险万分。想来却是后怕。方才我阅完家书,竟是三喜临门。父仇得报,夫人胎象见稳,妹妹也诞下皇子”
杨随敛眉:“国公爷谬赞。国公爷杀伐果断,愿信我用我,亦是老天开眼,春汛来势迅猛,方可施此奇袭。不过常言道水满则溢,福祸相依,烈火烹油,人心难测。老国公临终前也交待过我。。。”
顾峥表情变得严肃:“先生所言甚是,我悉知陈氏和二弟心思。可妹妹虽然是陈氏所出,但也是从小雪团一样的粘着我,现在又贵为一国之母,有她看顾着,婉娘在京城修养我也放心许多”
杨随道:“我之前为夫人补了一卦,卦象却是晦暗不明。”
顾峥:“尝闻先生不仅通晓八卦,还医术超群。还请先生助我,随我一同归家”
靖国公府老夫人陈氏虽是继室,但大周朝重孝道。因而府上还未分家。顾二爷顾嵘和顾皇后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妻子是陈氏的侄女。而顾峥的妻子傅氏自从五年前于边关小产后回京修养,却仍是身体虚弱。因而掌家的太半是顾二爷的妻子小陈氏。
此时小陈氏屏退了下人,在房中与奶娘商议:“原想着大房那位生育有损,过几年就能把安哥儿或宏哥儿过继了去。二爷是个混不吝的,背靠着国公府并皇后娘娘也混不出个花。本想着月份小的时候不知不觉给做掉,没想到。。。娘娘竟然胳膊往外拐,赐下个药膳嬷嬷。安哥儿宏哥儿才是她嫡亲的侄子啊!”想着国公府家大业大,自己却只能看不能吃,小陈氏的握紧了拳头喃喃道“开春了野猫也多了吧。。奶娘,听说不加盐巴鱼汤对奶水有好处,传令下去,让府里那几个待命的奶娘每天都务必喝上几碗,不需看着她们喝,只端进屋即可”。
奶娘们的吃食本就清淡,这一天三餐没有盐味鱼汤吃的更是让人叫苦不迭。后来胆大心细的发现送饭的嬷嬷并不看着,便悄悄把鱼汤倒了。奶娘们有样学样,鱼汤浇花渐渐成了后罩院的心照不宣的消食之道。
自从接到班师回朝的诏令,顾峥便日夜不休马不停蹄的赶往家去。这天正是他归家的日子。顾峥复完皇命便匆匆赶回家瞧妻子,却得知妻子在看选奶娘的路上被花丛里的野猫扑到。顾峥赶到后院眼瞧着自己的妻子血缓缓的湿透下裙,心下又怒又急。傅氏怀胎将将七个月,不幸中的万幸,自己听了杨先生的话,带了自边关来的产婆关氏。关氏一家行医向善,夫家和娘家却双双因北蛮屠城被灭,她侥幸逃出,因为颇懂药理在军中帮忙。
顾峥让心腹把产房围住,焦急的在产房徘徊。一声嘹亮的啼哭,顾峥还来不及高兴,关氏却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示意顾峥进屋。顾峥一愣,随即向杨随道:“先生随我到外屋吧,不必避嫌。”
原来傅氏怀的是一对龙凤胎,先头出来的姐姐康健平安,后头的弟弟却是青紫着一张脸,怎么拍也哭不出声,眼看着竟是不能成活。杨随眉心紧锁,拿出金针轻轻刺入男婴的气户,阳白等穴位。待男婴情况好转,他已是满头大汗。
杨随沉声对顾峥说到:“此子先天不足,还需好好照料。我来时为国公爷子嗣卜算,此子不可养于府内,亦暂不可为世人所知。否则国公府危矣。如果国公爷信得过老夫,老夫把他带到京城旁边的庄子上带大,倾囊相授我之所学,待他束发之年便是归家之时。还请国公爷跟夫人说明。”
顾峥踌躇着迈进了内屋,把脸色仍然青白的男婴轻轻抱给妻子,抚着妻子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海清河宴一直是爹的愿想。姐儿就叫顾清,哥儿就叫顾宴。听杨先生的意思,宴哥也不是不能长成,只是需要静养,咱们府上却是乌烟瘴气。”。傅氏不知不觉的抱紧了孩子。屋内血腥气夹杂着苦涩的药味,顾峥不忍看向妻子疲惫却又隐隐期待的双眸,只盯着她苍白的嘴“杨先生同父亲出生入死,又为我筹谋十余年,我信得过他。便是宴哥叫他一声爷爷也无不可。况先生大才,宴哥养在他身边,也能习得一身文武艺。他们会住在京郊杨先生的温泉药庄,我着人看顾。我们想儿子了过去修养看病即可。”傅氏垂眸,儿子紧闭的眼,脆弱的彷佛能被风吹化一样。她不舍得说道:“只要他能健康平安的成长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