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白驹过隙,一晃六年。
正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日子,京郊嵩阳山盛产乌桕,嵩阳山上的清心观里自家炮制的乌桕香蜡更是一绝。秋取蜡,冬制像,春烧香。清心观里满是前来慕名参观蜡像的善男信女,山脚下杨家药庄院子里却窝着一老一小。
老头儿懒懒的躺在太师椅上晒着暖阳,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蹲在地上摆弄着几片龟壳。小娃娃撇撇嘴:“杨公,我今日已背完《六爻》,《易经》也看了大半。都听杨易大哥他们说清心观灵验,我也想去见识见识。”老头心想:“宴哥儿哪里是想去见识,怕是想去比试比试吧。虽说他天资聪颖,如今也需知人外有人,方可学得谦和守拙”,便笑道:“也罢,我和你杨大哥跟着你,仔细别跑丢了”
顾宴生性跳脱散漫,平日里除了随杨公外出义诊,便是被拘在庄子里习文练武。听到这话,登时收了龟壳,一双桃花眼笑嘻嘻的奔出了门,杨随吹哨交代靖国公府的暗卫跟上宴哥,自己也匆匆跑出门。
嵩阳山的石阶上,一位衣着华贵容貌秀美的妇人带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公子和一众婆子侍卫在荫凉下歇脚。
小公子努了努鼻子:“凭什么大哥可以带着侍卫先行,我却要陪着娘亲歇息。”
妇人温柔点了点小公子的额头“你大哥虚长你三岁,七岁已熟读四书五经。现十二岁便可独当一面。再看看你,还在为夫子布置的作业发愁。”
原来这位妇人正是帝师裴检的儿媳崔氏,小公子乃是裴家次子裴钰。他们口中的裴家大哥儿裴镜,正立于山门之旁。裴家的芝兰玉树,凤眼薄唇,眉目清冷,小小年纪便已觉不可逼视,一派青山风骨。他旁边星目剑眉的少年,乃是忠毅侯世子秦骁。此刻的秦骁却是焦急的来回踱步。原来秦骁妹妹秦娇昨日随母亲上香时突然失踪。虽说父亲秦尉当即就明人秘密封锁了清心观,可妹妹的踪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进展。
裴镜沉声:“我昨夜央了祖父陪我去京兆尹阅览失踪案的卷宗,发现此地已发生数起女童失踪案,却没有一个结案的。此地人流甚广,地形复杂,加之失踪的女孩都是平民出身”话音还没落下,便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秦骁大惊,连忙拔剑,但见草丛里探出一个小童。小童身着水田衣,头发被麻布条松松的绾在脑后,身量未足,五官却甚为精致,已然能看出长开了之后的绝色模样。
秦骁许是想起了自己生死未卜的妹妹,低声道:“小妹妹可是与家人走散了?”小童不满道:“我是宴哥儿。我爷爷走得慢,我在这等他。”秦骁脸登时红了一片,转身对一个侍卫说,“你留在这里等他与爷爷团聚,剩下的人同我再搜一遍,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出来”。顾宴眯了眯眼睛,道“看你如此心忧,却还能推己及人,是个好人。那我帮你算一卦吧!”。说着便闭目虔心,掷出几片龟甲,口中念道“一物其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能知万物备于我,肯把三才别立根。父母兄妹离散恨,还请天人起经纶。”起卦完毕,顾宴道:“我此番卜了两卦,第一卦问何地,得坤卦,主地。此处却是山峦叠起,想来所求是在地窖内。至于第二卦问何物,得离,震,坎三卦,分别为主火,木,水。我还得再想想卦义”
秦骁还没从方才的转折中清醒过来,只见裴镜也盯着龟甲摆出的卦象发愣。“先前几家女儿失踪时,京兆尹也不是没有尽心寻找,却还是无功而返。种种迹象却可以表明歹徒至少熟识清心观,或人或物。清心观林林总总的地窖有几十处,或用于储存,或用于躲避,或用于造蜡。。”裴镜心想,随即问道:“世子你昨日令人搜查地窖可有何发现?”秦骁回忆:“能翻的坛子缸子都翻遍了,造蜡像的地窖里还有许多模子,虽说是等人高,但领我们入内的清玄道长一一打开,不少里面还装着蜡像呢!”裴镜心下了然,对秦骁及侍卫道:“你速去擒了那清玄道长,秦世子你带着其余人快些去造蜡窖,务必把所有的模子蜡像都撬开检验!”
裴镜交代完事宜,回头便看到小童还在拧眉思考,嘴巴翘的都能挂起葫芦了。他不禁莞尔:“宴哥儿可是解出卦了?”秦骁瞥见了这一幕,暗暗惊奇:一向冷心冷肺冷言冷语的裴家大郎竟然会露出自家姨母看自己的笑容。。。莫不是嘴角抽筋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