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召另一只手摸着应晴的脸，赶紧说：“妈，去医院……”

去医院，是要去医院的。应晴眉头皱在一起，鼻子里酸疼酸疼的，好像快要流出了鼻涕。可她儿子也没有哭，应晴觉得自己也不能哭，可去医院要花钱的，他们家的钱都夹在了那个蓝色的本子里，本子和钱又在刚刚被王荣国给拿走了，现在家里顶天也只有个五块钱。

宋梅走了出来，头发被一个皮筋胡乱地绑在脑后，露出了高高的发际线。

宋梅穿着大棉袄出来看到这一幕惊吓出声，凑到跟前来看着王贵召露出一节白骨的下巴差点吓晕过去。

应晴看了眼宋梅，急忙走过去问：“宋姐，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得带孩子上医院。”

宋梅回过神来，一听应晴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想着家里衣柜里那点拮据的存款心里有些为难。

那点钱她存了好久，自己都没舍得给萱萱在新年里添几件好看的衣服，万一应晴还不上钱了呢？宋梅看着应晴一脸焦急的模样，动了动嘴，好像是还得上钱的，昨天她家那位还来了钱，当天就做了见油的鸡肉。

宋梅没有直接回答应晴，像是被噎住了，表情十分难看。她眼睛瞄着，注意到了那个带王贵召过来的男人，宋梅知道就是这个男人让那只大狼狗叫唤的。她心里有了主意，立即叫道：“是不是你给撞的？！”

老板一愣，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嘿——”宋梅吸了口气，有些不依不饶的要问个清楚。

可应晴没这个时间在这里消磨下去了，她快要急死了，手里没个电话，联系不上王荣国，又不能直接去医院，万一医院不受怎么办？应晴抱着王贵召，看着他露出白骨的下巴，心里直抽抽，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应晴的脑子里全是“怎么办”这三个字，急得她快要喘不上气。

老板突然说：“先去急诊室吧，我把钱给你垫上。”

听到这句话，应晴的心里像是起了火，手里抱着下巴裂开的儿子。嘴上不停地和眼前的这位陌生男人道谢。

她走得急，没有锁门，只让宋梅帮她看着点屋子。

三个人走在大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飞一样的跑去了区医院。

路上，王贵召还是有点恍惚，兴许是被疼的。

等进了进诊室，被人放在担架上推进了口腔科王贵召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终于要见白大褂医生了。他这才有点怕，是不是要做个手术什么的？

可护士们只是把他推进了口腔科，他躺在病人专用的躺椅上，医用大灯照得他眼睛一晃。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弥漫，铁盒子里丁零当啷的声音响个不停，两个医生戴着口罩穿着蓝色的衣服站在自己旁边。

王贵召用余光瞟向了应晴，他妈妈正在旁边看着自己。

下一秒，王贵召就被白布遮住了眼睛和脸，他能感觉到自己只露出了一个下巴。

医生拿面前伸进了他开裂的下巴里，正在反复的擦拭。

他能麻木的，不真切的感受到棉签在擦着他的骨头。

王贵召咬紧了牙关，没有叫出声。

隐约间，他能听见应晴的换气声。

医生停止了动作，他微微松了口气，下一刻，一个细长的东西戳进了他的下巴里，尖尖的针头插在他开裂的下巴肉里，总共打了四针。几乎是生理性不受控制的，王贵召眨了眨眼睛，因为尖锐的疼痛让他挤出了几滴泪水。

“我先出去了。”王贵召听见那位老板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王贵召是更为恍惚的，他被打了麻药后脑子更晕了。没有了知觉的下巴被针线来回的穿行着，因为是在缝肉，针不是那么容易穿过厚厚的一层肉，医生不得不使劲拽了几下让针头穿过皮肉，再带出长长的医用线。

这种感觉很微妙，要是非要体验的，莫名的有点像是王贵召长大后拔智齿时医生给他打了麻药，上了钳子镊子后开始用锤子凿他的牙齿，那一下一下的，似乎不是打在他的牙齿上，而是颅骨之上。

时间过得很慢，王贵召闭着眼睛，几乎是要睡着，可又在竭力地克服这种铺天盖地的困意。

可医生缝合的速度是很快，在医生第三次使劲的时候王贵这才意识到，医生是在打结。过一会，脸上的白布被人拿开，王贵召绷直的神经这才有所舒张，他动了动眼珠，缓缓地睁开眼睛，被刺眼的灯光晃得难受，侧头避过灯光，眯着眼睛看见了他妈正在医生旁边站着。

应晴看到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哽咽了一声，“贵贵很勇敢。”

王贵召想笑，可下巴被绷得太紧了，他笑不动，也不敢笑。

医生看了眼他嘴里的那颗松动的门牙，转头对应晴说：“得拍个片子看看他的牙齿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