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已经发烧三四天了,现在才去医院,王贵召都怕他爸的脑子被烧坏了。
一家三口锁好门,可算去了医院。
宋梅正在外面洗衣服,看到王荣国出来了,惊惊乍乍地叫着,“大国怎么起来了,这是好点了?”
应晴摇了摇头,“没有,早上一量还是三十八度多,带他去医院了。”
宋梅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眼睛眉毛跟着揪在一起,也露着点担心的意思,不停地点头说是该去医院了,再烧下去脑子要糊掉的。
王贵召跟应晴左右两边驾着他爸,本来想让王荣国舒服点打的走,可应晴掂了掂兜里的钱后,有些担心去医院挂号输液拿药下来一百块钱不够用,还是不打车了。一家三口花了六块钱上了小巴。
小巴卖票的看到王荣国这副模样,差点就没让他上来。
王荣国也哼哼,不上就不上,附近小巴多的是还差你这一个?
卖票的一咬牙,心想算了吧,总不能真死在他车上这么倒霉吧?
仨人这才花了六块钱上了下巴,摇摇晃晃地坐了二十分钟才到了医院,直接进了急诊。急诊的人给他量了一个体温,三十八度五,又让应晴去挂号看个内科。
王贵召急了,直接说:“我爸都烧了四天了。”
急诊医生眼睛一斜,“那不更得去看内科了小孩?”
应晴赶紧地又连拉带拽的把一大一小带去了门诊大厅,王荣国和王贵召在大厅椅子上坐着,她一个人去排队挂号。
王荣国的脸上全是胡渣,头发也垂了下来,跟平日里一出门就要准备个十多分钟的帅气模样一点不同。可这样莫名的让王贵召觉得他爸更真实了,在王贵召的记忆里,他爸爸一直是个铁打的形象,就算是公司破产了,厂子没了,他也能挺直腰板地从头再来,二话不说张罗着去跑长途,跑出租。
王荣国搂着他儿子,有气无力的问:“饿不饿?”
王贵召摇了摇头,小声说:“不饿。”
王荣国看着他的下巴,皱着眉说:“等过两天拆了线就好了,爸爸亲自下厨给你做红烧肉吃。”
王贵召“哎”了一声,嗓子眼有点发痒,硬是忍着没让声音发颤。
没一会应晴就拿着病历本来了,急匆匆地带着两人上了三楼。
早上十点多医院里人已经很多了,尤其是这种冬春交替的季节里,很多人都会生病,好在不是乍暖还寒的那会,人虽然多,但等了几号人也就到他们了。
内科医生还是先给王荣国量了一□□温,又问了问病情,还有大小便。
除了温度一直下不来,有一次还咳嗽呕吐来着,其余情况还算正常。
医生给他开了两瓶水,让他去隔壁挂水。
这是个格子间,里面有着几个床位,有一位老大爷正在里面输液,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应晴刚缴完费,护士就拿着输液袋进来了,在王荣国右手上扎了个眼儿,把针推进去,调整了一下挂水的速度说道:“这袋输完了叫我。”
应晴点点头,道了声谢,连忙让王荣国躺下,好好休息。
王荣国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没一会再睁眼已经换成了第二袋。
王贵召趴在床边,也跟着犯困。
两个多小时过去,肉眼可见的王荣国的精神好了些,脸上的红晕也下去了,眼睛看人的时候也开始聚焦,明显是好多了。
那位没人陪床的老大爷看着他的样子,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王荣国,说道:“好啦。”
王荣国有了些精神,冲他笑笑,“您是怎么了?”
老大爷一摆手,“年纪大了,脑血栓。”
应晴不想让他在这边多说,看到自己老公终于好了腿都有些发软,这些日子来的压力和紧张一下子就泻了出来,让她走路的时候腿都有些打摆。
王荣国被母子俩人架着走进来,又一个人走在最前面雄赳赳地出去了。
王贵召在后面盯着他爸的背影直笑,这前后对比图差距也忒大了。
但王荣国病了这么久,还是伤到了身体,又在家将养了两天,算着第七天是王贵召拆线的日子才开始出去活动,带着儿子去区里拆线了。
王贵召起初是不怕拆线的,毕竟就是把线给剪断而已能有多疼?
谁知道线是长在肉里的,医生拿剪子剪短后开始拿镊子夹着线头,王贵召这才开始意识到不妙,那长在肉里线瞬间就被扥了出来。医生速度极快极准,八针的线没几下就全被拆了下来。
王贵召疼得直飙泪,王荣国倒是乐呵呵的,说儿子是个男人,到了没有哭出声来。
拆完线回来的路上,王荣国拿着手里剩下的二十块钱去菜市场买了一斤猪肉,专挑的那种五花三层的,晚上给王贵召做了一锅油亮亮的红烧肉。
他爸做的红烧肉欧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没有一点猪腥味,也没有八角大料的味道,就像是把所有的香味都锁在了肉里。饿了这些天的王贵召恨不得连吃三碗米饭,还是被应晴给拦了下来,说是吃了这么久的粥乍一吃肉对胃不好,得慢慢来。
吃完饭,王贵召看了看钟,刚好五点十五。
王贵召揉了揉肚子,跟爸妈说要出去玩。
应晴不太愿意,还是王荣国有点感同身受的挥了挥手,让他出去溜达一圈。
应晴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皱眉说:“明天妈妈带你去小公园溜达吧,今天太晚了,别去了。”
王贵召肯定是要今天出去的,他在家里憋了一个礼拜等的就是拆线的这一天,哪儿能再忍到明天?
于是撒娇耍赖的说自己就在大队里面走,肯定不出去。
应晴还是不同意。
王荣国抱着脑袋在旁边看好戏,难得见媳妇没这么宠着这小兔崽子,他乐得不行,也跟着改口不让王贵召出门了。
王贵召没办法,毕竟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憋着劲儿硬是上床睡觉。
他四肢都有些僵硬,在床上直挺挺的,也不知道是在跟谁怄气。
应晴有些好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下可算是没了纱布,她亲了口王贵召的头顶,柔声说:“睡吧贵贵,妈妈明天带你出去。”
王贵召反手抱住他妈,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礼拜六,王贵召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后和应晴打了声招呼就要溜出去。
王荣国在家歇了这么久,也起来活动筋骨要出门了。
应晴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王贵召刚把自己给摔成那样。
王荣国心眼大,不在乎的摆手,“你总不能老看着他吧,总有一天得长大是不是?再说了,男孩嘛,少不了磕磕碰碰的。”
应晴见王贵召一脸期待的模样,这才迟疑地让他出门了,但是必须早点回来。
王贵召“哎”了一声,刚要出门,又被应晴给叫住了。
“你去哪儿玩?”
王贵召眨巴眨巴眼,心想我是去干架的。
但他肯定不能和应晴这么说,只能傻笑着说自己就贴着墙边走,溜达一圈就回来。
应晴想起自己小时候也这样,于是颇为无奈的让王贵召出去玩了。
王贵召跟爸爸说了声再见,转头出了大门脸色就变了。
他还记得尹新杰平日里最喜欢去哪儿玩,大队最后面有一条小河,尹新杰平时一放假就会来他家叫他去贴着河边扔石子。
他今天去,也是纯属碰碰运气。
每次尹新杰跟他在小河前玩的时候,总是有一股不可抑制的忧伤。他小时候还不懂尹新杰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河边是为了什么,现在想想,估计是在躲他爸妈,也是给自己找点独处的时间。
如果不是尹新杰这么操蛋的话,可能他会发展成个文青也说不定。
王贵召绕了几个弯,离家更远了些,礼拜六早上七点多的时候人不多,尤其是河边人更少了。
三月份的天里,河风吹得人直打哆嗦。
远远的,王贵召就看到有个小人站在河边吹着风,静静地眺望着还有着冰层的河面,忧郁又悲凉。
王贵召嗤笑一声,先是看了看左右两边有没有人,接着低下头在草地里捡了块石头。
刚起来没走几步,他又看到了一个沾满了泥泞和草灰的板砖。
王贵召一挑眉,扔掉石头捡起这块个头不小的板砖,在手上掂了掂。这个分量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还有点沉,拿在手里虽然有点费劲但还算可以。
王贵召抬起头,看着尹新杰乌黑的后脑勺,在微亮的天光里是那么的扎眼。
他冷笑了一声拿着板砖就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