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刚过，上午十点，帝都西北山区一座占地几百亩样貌平平的秘密基地里，洋溢着欢乐祥和名为准备放假的氛围。

“欢乐祥和？”

程乔一听噗嗤笑出来，口水溅了三尺远。褚凌轻巧往旁边一躲，没让自己新换的制服衣裤遭殃，抽出兜里纸巾嫌弃万分地扔过去，就绕开非问他“你觉得气氛怎么样”的班长走进大会议室，坐在主席台下的空座就安份待着了。

他坐得端端正正好似幼儿园小朋友，对面就是老母亲一般恶狠狠瞪着他的汪老师，他佯装对一切不知，眼睛天真无邪地眨巴，仿佛等待有人颁给他小红花。

汪皓一看他这表情就来气，会议室里就他们仨人也就不憋着，先摔了手里先前在看的文件。褚凌也不吱声，两眼睛越长越大看起来特别无辜，汪皓憋不住跳起来食指指控他：“褚凌！”

“诶。”褚凌乖乖应着，脸上露出职业假笑，“您带枸杞了吗我给您泡一杯去，这大冬天又是降雪，又是寒潮的，您可得注意身体。”

声音那么诚挚，嘴上那么客气，然而褚凌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汪皓更来气了，不顾自己年逾五十的设定，干脆从主持位置小跑过去，食指怼着他鼻子就差捅上去，声音却压低八度：“那可是内部技术排名前五的黑客写的程序，你怎么发现漏洞的，赶紧给我交代了，你不说今天别说是外派任务，这个门儿你都出不去。”

褚凌象征性地往后缩了缩脖子，配合着压低声音：“老师您不能这么空手套技术，好处呢。”

汪皓破口大骂：“你要个屁的好处，没有我你早该被扔去派出所扫黄了，有现在得瑟的份儿吗。”

褚凌嘴巴一扁，装起了委屈：“那我更不能说了，本来就因为我这脸做不了最想做的外勤，现在要是用完就扔，那我还能不能实现我保家卫国的理——”

“你有个屁的理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去京兆。京兆那多大的事儿，嗯？一个外勤队全部牺牲还搭上了指挥，事发后连技术人员都被拉去做心理剥离，还是找不到内鬼。你是嫌活到23岁活太多了是吗，你这张脸够扎眼了，如果真被发现，你会第一个死。”

“试试呗。”褚凌微微一笑，身体靠着椅子后背，翘起二郎腿，“您也说了，就我这长相，去娱乐圈当个花瓶估计不愁吃穿，但作为国安最忌讳长相出众。如果我不抓住这次机会出一次外勤，恐怕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京兆要人也是为了找出真相，限时六个月，时限刚好跟我毕业期限重合，用毕业实习做借口再合适不过。就看看我和内鬼谁更强一点，也不枉您挖公大墙角也要栽培的苦心，您说是吗。”

汪皓刚想说点什么，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只得恶狠狠地比划着回到原位待命。褚凌站起身抚平衣角，一行五人的审查组立刻进门，四男一女，为首的男性看起来约莫六十岁，鬓角斑白，带着方框金丝眼镜，穿着干练整洁普普通通，视线落在身上时却宛若被X光扫视，从里到外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各位请坐。”

褚凌应声坐下，汪皓和程乔作为证人坐在旁边。这是一场五对一的询问。褚凌早就知道，但作为第一次跟前线退下来的国安管理人员交流，阵仗也是过于大了。

“我姓张，你叫我张先生就好，全程只有我对你询问；询问过程会进行录音，希望你知道这一点。”坐在正中的男人开口。

“是，我知道了，张先生。”

“请陈述你的家庭背景。”

“请陈述你的自闭症。”

“请陈述你为什么会加入国安。”

“你的在校成绩里信息安全是满分，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请陈述你在12月31日当天的行为。”

“请陈述你是如何潜入以你的权限无法进入的国安内部网并成功为自己报名去京兆的。”

从背景到平时成绩，褚凌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对答如流。四位没有开口的审查成员一直盯着他看，每个问题陈述期间会写下不同内容交给组长。

“对于12月31日，你用技术手段进入国安人员内部网一事你有什么想补充的？”

“没有。”

审查组的成员不约而同盯了褚凌几秒。张先生继续问：“当时待选城市有十个之多，为什么唯独选择了京兆。”

“因为我听说了京兆去年的事件，我的判断是，第一，潜伏期6个月，我可以用我是去参加毕业实习为借口，非常正当找不出破绽；第二，同样地六个月如果还不够团队抓到他，能抓到对方的希望就更加微乎其微，这是个很具有挑战性的任务，我曾在前年黑客技术对抗赛里我赢了外援关老师——关老师在国安队伍里技术排名前十，我的其他日常成绩也属于前三，我认为以我的能力可以去尝试；第三，该任务陈述里写明了要从来没参加过潜伏的新人，我认为我符合条件。综合以上三点，我认为这是最合适的选择。”

审查团的问题似乎结束了，几个人把最后的纸条递给张先生。张先生以每5秒一张的速度翻阅完毕，再次把视线久久停留在褚凌身上，褚凌面无表情坦然回视。

大约过了十秒，张先生开口：“第一次现场询问到此为止。你的第二个任务是我手里这个U盘，到第二次现场询问前必须解锁成功并回答出里面的问题，10道题，满分100，得90你才能进入第二次询问。”

“请问第二次询问是什么时候？”

“三个小时后，还是这个房间，我们再见。”

“是，陈先生。”

审查组一行人动作迅速离开，褚凌看着桌面上留下来的U盘发呆。

程乔催他：“时间这么紧，快动啊，发什么呆？”

汪皓看他这样鼻子哼了一声：“知道难了？”

“就这样？常规询问，加临时测试？”褚凌没听见似的嘟囔：“先看看是什么吧。”

程乔赶忙拉他：“赶紧，去训练用机房，运算快。”

“哦，你们别过来了，我自己能行。班长你陪汪老师四处转转，三个小时后见。”

语毕褚凌拔腿就跑，只听走廊一阵狂奔，人就没影了。

三个小时后。

“请陈述U盘锁的核心代码算法。”

“请陈述U盘第二道题第三问题干。”

“请陈述你的家庭背景。”

“请陈述密码学基本原理。”

“请陈述张先生——我与三小时前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