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陈述你的自闭症。”

“请陈述到这个问题之前其他四位审查员一共向我传了几张蓝色纸条。”

“请陈述你为什么会加入国安。”

“请陈述这一次寒潮波及范围，哪些地区可能会有暴雪。”

“请陈述U盘最后一道题的题干。”

“请陈述你在12月31日当天的行为。”

“请陈述你是如何潜入以你的权限无法进入的国安内部网模块并成功为自己报名去京兆的。”

褚凌全部答完，安静地回上张先生对他第二次死亡凝视。大约过了一分钟，张先生收回目光，第二个临时测试出现在褚凌面前：“这个光盘里是被加密的视频，破解它。笔记本电脑使用我带来的这一部，破解全程通过投影展示给我们，这一次不限时，计时从我说完这句话开始。”

程乔低低抽气：“又来。”

女检查员把手提包拉开，一个黑色笔记本电脑呈现在所有人面前。褚凌接过笔记本和光盘，到指定位置连上电源开机。这个笔记本的状况看起来就跟它的外壳一样破旧，塑料机壳的边框已经豁开，随时准备积灰；屏幕中央有块硬币大小、右下角有一条细线长度的黑屏；电脑系统启动，这下更好，XP系统明晃晃地摇着windows旗帜，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早该成为时代的眼泪。

褚凌见状微微蹙眉，程乔在一旁也看得目瞪口呆。这就好比扔给你一条鱼再给你把生锈了近20年的锄头让你做菜。

“这也太……”

“嘘。”汪皓制止他往下说。

程乔只好叹口气看窗外，他也就错过了汪皓认出笔记本电脑瞬间的错愕和看向审查员们的质疑。

开机用了7分钟，褚凌也不急，打开系统查参数，查了七七八八，又开始更改系统权限。一番折腾时间已过21分，褚凌才慢慢悠悠把光盘插入。老化硬件咯吱咯吱响着，好容易把光盘显示在我的电脑，褚凌点开UI，沙漏倒腾三圈，在所有人翘首以待内容的时候，彻底黑屏。

褚凌尝试调出系统指令，电脑毫无反应，末了他抄着手盯着屏幕，坐了5分钟。

“有趣。”

接着他拿出U盘连上电脑，听到提示音连接成功，手指就开始在电脑上飞速打字。只听到电脑象征不同意义的提示音此起彼伏，褚凌嘴角上翘，再按下回车键的时候，屏幕瞬间变成一幅画。色彩张牙舞爪呼之欲出，褚凌笑出来，揉揉额角。

“存在转瞬却永恒，梵高星月夜，品位不错，不枉费我54分钟。”

“还要多久？”

“张先生，这次不是考破解，是反追踪。电脑外壳虽旧CPU和硬盘却是去年的新款，功能强劲，开启用了7分钟不怪XP系统，而是因为管理权限大开，已经有人通过端口监控电脑，只要处于电脑开机状态，从摄像头到键盘什么键被按过都会被记录得一清二楚，同时每隔10分钟把信息集中反馈给监视人。黑屏只是障眼法，不妨碍输入指令，光盘里应该是完好无损的视频，想考我的其实是如何在短时间内阻止这台间谍电脑扫描光盘内容并发送给监视人。到第40分钟时我已经成功把电脑里的间谍软件干掉了，剩下的14分钟用来改写间谍软件本身并试图找出对方是谁。一对一远程控制，原本胜算很高，可惜对方很警觉，差了1秒收到反馈信息就立刻关闭了控制，这幅画算是警告吧。

“就像我无意冒犯审查组，但您几位并不是真正的考核者。政治审查在我愿意加入国安时就应该已经被搞定了，反复究问我的动机表面上说得过去，但是居然没人问我怎么发现漏洞的。现在我能问了吗？我的考官到底是谁，我很有兴趣找他聊聊技术，他跟排名前十的关老师比，有过之无不及。”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张先生摘下金丝边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四位审查成员把纸条集中，张先生看过结果，抬眼平静地说：“恭喜你，通过了。”

褚凌站起身：“谢谢。”

审查组全体起立准备要走，沉默不语的汪皓站起身到主席台签字，全程围观的程乔跟着签完证人证明，目送汪皓带着“审查组”离开，头脑一片懵。反观褚凌适应得很快，关闭投影功能，退出梵高，打开光盘津津有味地看起了视频。

总听说派任务时审查很严格，也千奇百怪。外勤人员不知道在哪里受训，他们又受严格的保密条例限制不得乱问，但时间久了也不难得知留在这个基地里的全部是技术人员。12月31日原本是国安内网对应届生开放，让他们选择对口岗位的日子，同期生大多选择进入后勤局担任对口专业技术支持。只有褚凌一个奇葩想到了破解申请系统，越过后勤人员权限，选择外勤任务，还要死不死地被提档了。

褚凌是汪皓从公大挖墙角挖过来的信息安全技术员，即便褚凌长得帅，外貌不符合国安招募要求，但就凭着褚凌打败系统内排名前十的黑客，汪皓力排众议把褚凌搞进队伍。汪皓对褚凌栽培有加信任也有加，整个十二月旁敲侧击地提示他留在基地当老师，或者去帝都做后勤有多么前途敞亮，知道消息后气得一哆嗦打翻枸杞茶，衣服带裤子留下了可疑的水痕。

这也才有了审查组的事情。

但是他们唯独没想过会这么容易。

程乔摊手：“就这样？”

褚凌坦诚道：“不然还要哪样？爬墙上房是外勤做的事，我一个技术员，政审过关，技术过关就行了。”

“关于任务什么都没跟你说啊？怎么联系，怎么接头，怎么下派任务。”

“任务说明有提，组织不会安排新的背景身份，小组成员要各自通过不同方式进入京兆，未经允许私下不得会面，包括与直接上级会面。”

“那你们怎么联络？”

“嗯哼。”褚凌笑眯眯地不回答，“班长看电影吗？光盘里录的是猫鼠游戏。”

“什么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有心思看电影……”

褚凌好声安慰：“别紧张，放轻松。”

“你什么时候走？”

汪皓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会议室，褚凌站起身态度十分端正：“东西在我来之前就收拾好了，现在订票，最快明天八点半到达京兆。”

“档案也收拾好了？”

“是的。”

“你为什么非要去京兆？”

褚凌双手合十举在胸前：“老师啊，这问题我回答过3遍，求您别让我说第四遍了。”

汪皓叹口气，眉头紧蹙，一会儿看看褚凌，一会儿看看破电脑，再看看U盘，实在不想让自己废了心血教出来的人去，然而碍于保密条例，他又什么都不能说。

“没人拦得住你，那就去吧，记得把毕业论文写完喽。”

褚凌敬礼道：“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