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宸一大早踏着预备铃声走在学校走廊上的时候，感觉好多人看他的目光都很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大蝴蝶结，脑子里想着应该不是这玩意儿闹的吧。

昨天晚上他思考了一下缠着亦灵的那女鬼的事儿，结果没思考多久就睡着了，所以今天一早起来精神很是充沛，当然，这是在他得知自己的课表安排之前。

对于诚远中学这种三流学校来说，「师资力量薄弱」是一个难以摘除的标签。所以，像美术、体育这一类的课程老师，自然是全年段甚至是全校通用的。

这一点，官宸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的。

昨天他就上了一堂课，许清说15班的课不好上，先适应一下，他也就去了。虽然课堂氛围热闹了那么一点，但是hold住那些小兔崽子问题不大。谁料，在今天看到课表安排后，他才知道自己承包的不仅仅是高二这一个年段，而是整个高中部。

整，个，高，中，部。

官宸一开始还没整明白这是个什么概念。

直到看到自己被安排得满满的一星期32节课的课表时，他在心里默默地把许清那个老犊子骂了个千八百遍。

这王八蛋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以后找工作一定要擦亮双眼，一边仔细地看了看课表后，官宸内心的咆哮更加波涛汹涌了。

什么学校的美术课，能安排在上午的第一节啊！

许清是特妈的个神经病吧！

来不及在办公室里吃早餐了，官宸一边啃着油条，一边夹起课本朝着14班的方向快步走去。

路上与他擦肩而过的学生们看他的眼神都很不对劲，要不是现在嘴里没闲着，官宸真想拦下来一个人问问，你特妈看什么看，我印堂又不黑。

在路过15班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朝亦灵的座位看了过去。

今天的灵儿同学精神状态明显好多了，也没趴桌上了，正在作为上和叶晓说着话。看来是他昨天给的黄符起了作用，那女鬼一晚上没再打扰他睡觉。

不过吧，他们的对话内容，怎么听着让他觉得那么不得劲呢？

「我早说了，他比威哥还像一个混混，痞性十足哇！」叶晓的大嗓门是他能够快速将自己的八卦广而告之的一大利器，此刻的他正像一个高音喇叭，在亦灵的耳边叭叭叭个不停。

「是，是，是。」亦灵一边附和着他，一边翻着课本，「你消息也是够灵通，现在整个学校差不多都知道了吧？」

「早晚要知道，」叶晓说着，依旧气势如虹，「老许这么安排，肯定是抱着要让大家都知道的心思！要不怎么会找一个抽了自家学生的人来当老师……」

官宸此时终于听出来了，难怪这一大早的大家看他的眼神都那么奇奇怪怪的，原来源头就在叶晓这呢。

在诚远中学这种三流中学里，有着相当森严的等级制度，赵威这种就属于地位最高的阶级，谁看到他都得给让出一条道来。而在这种中二气息满满的等级制度规则之下，谁能够挑战赵威的「权威」，谁自然就站上了……诚远大哥大的位置。

显然，他现在已经被推上了诚远大哥大的宝座，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叶晓不留余力的宣传。

官宸叹了口气，他都怀疑叶晓就是许清派过来的二逼！

「哎，叶总，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还真的挺羡慕你的。」亦灵叹了口气，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一句，语气非常地真诚。

「羡慕我啥啊？小爷也就是比你有钱那么一点而已。」叶晓摆出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光这点就把我吊起来打了啊。」亦灵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课本，「接下来你都可以休长假了，我羡慕得不得了。」

「怎么说？」叶晓的语气中带着点儿疑惑。

亦灵把自己的目光从课本上移开，看了叶晓一眼，然后朝后门官宸站着的地方瞟了一眼：「你看官老师看你的眼神那么犀利……像不像当时他把赵威抽进医院时候的眼神？」

叶晓在亦灵的眼神示意下，朝后门外那么一看。

在看到官宸的脸之后，他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此时，诚远中学的新晋大哥大正站在15班的后门门口，举起绑着双层大蝴蝶结的右手，伸出手指对着叶晓，嘴里的油条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你，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说完他就挥一挥衣袖走了。留下表情就仿佛吃了只苍蝇一样的叶晓，亦灵看得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

14班的学生明显比15班的老实多了，毕竟这是高二年段里成绩最好的班级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一大早就听叶晓广而告之了他把赵威打到住院的传闻，让这些人都对他油然而生起了一种敬畏之情。

虽然这说法不是很正确吧……但是，也没错！况且也真的是因为赵威，自己才会到这个学校来的。总之，官宸这一节课上得非常顺畅，让他觉得神清气爽。

按照这个趋势保持下去，一星期32节课也还是能接受的。这样想着，他心中对于许清的怨念减轻了不少。

相比起官宸，刚从办公室走出去的叶晓怨念就很重了。

「灵儿啊，你可得帮我啊……」回到15班教室门口，叶晓一脸委屈巴巴的神情。

「这是怎么了啊，叶总。」亦灵惊讶地看着他，「您没争取到休假名额吗？」

「边儿去！」叶晓手上拿着一大卷黄色的纸，表情很是忧伤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哎，你拿着这干嘛呢？」亦灵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那叠纸。

是练习毛笔字用的毛边纸，手工裁的，边缘刺刺拉拉的，一张一张的还挺大。

「官老师说了，让我把这叠纸裁成一尺长两寸宽的大小……」叶晓愁眉不展。

「然后呢？」亦灵问。

叶晓忧伤地伸出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叠成豆腐块的纸片，迎风一甩展开来：

「然后照着这个，画三百张。」

「噗！」看着在叶晓手里展开的一道黄符，亦灵一下就笑了。

官宸的体罚，还真是符合他人设的别出心裁啊！

「我觉得吧，灵儿。」叶晓说苦着脸，「你不能对我袖手旁观啊。」

「自作孽不可活。」亦灵乐得都停不下来了，「你该庆幸赵威还没出院，否则你今天肯定得被来一场男子双打。」

「嘿嘿嘿……」叶晓看着他，一脸讨好的笑，「灵儿啊，威哥出院后，你可得帮我顶着……」

尽管叶晓是赵威的舔狗，都舔了这么多年了，但只是住了个院就江湖地位不保，还是因为他的大嘴巴，赵威出来不抽他才怪。

亦灵还没止住笑，就已经看到迎面飞来的一口黑锅了。

「毕竟威哥疼你！」叶晓又补了一句。

「你滚。」他残忍地拒绝了叶晓的请求。

叶晓马上又变得愁眉苦脸了，很是悲愤。

此时上课铃响了，叶晓也没心思和亦灵闲扯了，他回过头去，开始对着面前的纸发呆。

这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一个中年大叔，姓李。

老李是所有课程老师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位，上起课来的效果和娜娜差不了多少，基本上是他讲他的，学生说学生的状态。但是，老李也是有优点的，比如他自圆其说的能力就特别强，尤其是在每次讲选择题的时候，都能在看到参考答案的两秒时间里，把跑偏了十万八千里的讲解强行扯回来。

这节课老李打算让大家先做个测验，检测一下大家暑假里的学习状况。

虽然亦灵觉得根本没必要，因为「学习」这一词在城远中学的暑期档里根本就不存在。但是，在试卷发下来之后，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做了起来。

测验试卷的难度并不大，半个小时后亦灵就做完了，抬头一看，叶晓还在和那一叠四尺对开的毛边纸深情对视呢。

「叶总。」亦灵拍了下他的肩，低声对他说，「我写完了，您要不抄一个呗？」

「我的灵儿啊，你可真是我的天使！」叶晓二话不说便拿走了亦灵的试卷，动作利索地抄了起来。

就在亦灵翻开英语课本，打算背一会儿单词的时候，叶晓又转过来了：「对了，灵儿啊……一尺、两寸，到底是多长来着啊？」

亦灵看了叶晓半分钟，又思考了半分钟他的智商是否在线：「你就这，思考了半个小时？」

「啊。」叶晓回答道，「我就认识厘米和米……这都是什么时代的长度单位啊，太特么复古了。」

「叶总，您的手机是最新的吧？」亦灵说。

「嗯？」叶晓点点头。

「那您就不能自个查去吗？」亦灵白了他一眼。

「查了也没用，」叶晓说，「官老师说了，不能随便裁，要算出来这一张纸上最多能裁出几张……」

亦灵听完又乐了，看来官宸也很有当数学老师的天赋啊！

「行了，叶总。」亦灵同情地看了叶晓一眼，为他的智商默哀，「纸给我吧，我来帮你裁。」

「灵儿，我爱死你了！么么哒！」叶晓就等着他这句话，亦灵刚说完他就把一整叠纸全给搬他桌上了，搞出一阵响动。

亦灵看着那叠纸，表情有点僵硬，他可没说要全部裁啊！

「你……算了，放着吧，你先把试卷抄了。」亦灵说。

「好嘞。」叶晓回过头去，奋笔疾书了起来。

***

距离六点的放学铃声响起还有几分钟的时候，亦灵的微信收到了一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