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珏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要传授自己玄门仙术,不由得振奋喜悦,面上虽然安安静静,心下早已乐开了花。
重渊从怀中抽出一卷书,道:“这是本门修行的入门之法,你今晚拿去抱佛脚。单靠这个还不行,我和你师父想了一个法子,或可解明日的困局。”
重林跟着说:“那姓倪的小子只说明日要比试,却未说怎么比。按照江湖规矩,你们两个点到为止,一不可以使用法器,二不可以借助符水,三不可以作弊伤人。所以你只能用场地来取胜了。”
一言方毕,云出岫立刻反应过来:“三师叔的意思是,让他们两个去鼓楼边的乾坤阵里比试?”
西北峰上有鼓楼,东北峰上有钟楼,钟楼之侧藏书阁,鼓楼之侧乾坤阵。这阵法合乎阴阳变化,顺应五行生克,本是一个极玄妙的所在。如若能因势利导,掌握运用阵法的诀窍,无论是修行或是克敌,都有乾坤之力相助。
重渊道:“这阵法暗合乾坤之数,你进去后脚下步法必须按照阴阳五行的方位来走,所以我现在要传你心法与步法。那姓倪的小子不会利用阵法,进去以后纵然有法力也必不成气候。”
不管学什么,只要能学一点,总是好的。
南宫珏当即道:“多谢师尊。”
入门级别的身法与步法并不难学,况且对付区区倪京英也不必涉及过深,重渊与重林将要诀和变化讲解给他,又监督着他走了两遍,便先行离开了。
云出岫独自在林中陪他,见他脚步在地上扭来扭去,笑说:“走错了,这是让你打架,你怎么倒和裹了小脚似的?”
南宫珏眼刀飞来,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好好好,我错了。”云出岫跑到他身边,扶着他不盈一握的腰,指点说:“来来,跟着我走,左脚向前一步,好……做什么又打人?”
“你不想教我就走。”南宫珏甩开他的手,忿忿道:“我自己也能走!”
云出岫见他神色不悦,大抵是真的动了气,连忙正色说:“实在对不住,看在我胳膊伤了份上,别生气了。这就教你。”
他提起伤,南宫珏也不好再发火,面无表情问:“左脚走出两步之后,斜向右出一步,这右脚该怎么走?”
“右脚随左脚而行,你看着我走。”云出岫一手搭上他胳膊,见他没有挣扎,顺势搂住人,装模作样地说:“看着,右脚横向右去,顺势斜行,再向前两步朝左去,依次行走。”
南宫珏按照他的方法,前、右、前、左,如此直斜交叉走了片刻,仰头问他:“这样行走颇麻烦,为何不正常行走?”
他脚上沾着两片翠叶,映衬得白鞋白衣清逸俊秀。云出岫出神地看了片刻,蹲下身帮他掸去叶子,解释说:“刚才师父和你解释了五行的生克变化,到时你进入阵中,催动阵法,每一招、每一式都要借助阵法,才能威力大增。”
“比如对方站在了西方,属金,你就要迅速落在南方,属火,刚好克制他。这还只是最简单的变化,将来你学了伏羲六十四卦,其中的奥妙才称得上无穷。不过危机之时,想要迅速变换方位,这步法大有作用。只要多走一走习惯了,你会发现如此走起来更容易。”
南宫珏闻言,将一门心思尽皆投在脚下,开始全神贯注地练习走路,再不多说半句话
云出岫在旁边陪伴他,偶尔见他走得不对出言提醒,南宫珏马上就能回归正确位置。二人一个走一个教,身边再无第三人打扰。
日影渐渐西斜,暮色四合,月上柳梢,很快已是傍晚。
功夫不负有心人,南宫珏虽算不上小有所成,到底也将步法记熟了,云出岫随便指一处,他便能立刻跳到另一处克制。
“你真聪慧。”他由衷地赞美,“和小时候一样。”
南宫珏擦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渍,笑道:“多谢兄长夸奖。”
许是一下午的光景没白费,他步法练得不错,连带心情也明媚起来,唇边竟绽开了笑容。
“你笑起来很好看,像只小樱桃,该多笑笑。”云出岫将凉亭里的剑收好,同他一起去寝舍。
南宫珏想起自己换寝的事,问他:“今晚我还在原处住吗?”
“去东峰上住吧。”云出岫道,“你和清越几个关系好,住在一起也好。他们那边人多比较挤,今晚去占个好位置,若明日去了就轮不上你了。”
“这么多人来拜师?”南宫珏现在越发觉得自己幸运,之前云出岫想方设法将他引荐进来,看来确非易事。
云出岫笑笑,道:“来拜师的不少,但都留不下来,多的还是来入派的。他们也是我门中弟子,但都是散众,没有修号,平时也一起修行上课,但无法得到三位师尊的亲传。”
南宫珏点点头,见前面已是寝舍,推门便见清和红着眼睛从里扑了出来:“小师弟……你要走了!我舍不得你……呜呜!”
“……谁说他要走?”云出岫拉开他,擦擦他脸上的泪花,温声道:“他只是搬到东边去,以后跟着重林师尊修行,并非要下山去。”
清和一怔,两只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南宫珏:“那……你不走了?”
“我还未学成本事,自然不走。”南宫珏伸出手,动作僵硬地拍拍他脑袋,道:“乖。”
“我……”清和吸吸鼻子,捂着脸拔足便跑:“我走啦!”
南宫珏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问身边人:“他怎么了?”
云出岫鼻子里嗤了一声,道:“多半是看上你了!”
“他才几岁!”南宫珏忍不住白眼相加。“一肚子的龌龊心思。”
“我见你时也和他差不多大,已经对你有朦胧的好感了,虽然谈不上情意,但总比普通友情深一些。”云出岫说到这里,悄悄嘀咕道:“谁知道他是不是也看上你了。”
南宫珏强调说:“是比普通友情深些,所以我们是兄弟。清和是你的小师弟,你连他的醋也吃?”
云出岫不作声,显然是默认了。
他站在门槛上,既不进也不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垂着,睫毛清晰分明,像两道浸了墨汁的彩虹,又如一对轻轻震颤着的蝉翼。
南宫珏一向是不解风情的,今日却觉得月色真好,他想不出溢美之词,只是觉得好,好便是好。
月是夜中影,影如月下人。
“走罢。”半晌,他道,“畸零山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