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音推开门等她们出去,辛袭一溜烟儿没了影,阑缺折回桌边将灯点好,临出门前深深望了她一眼,薄唇动了动似有话要说,修音垂眸眼下的白靴停了一会儿行出门去。
一室柔光,修音轻轻舒口气转身去沐浴,玉水池内,修音手臂搁在池的边沿上,下颌抵着手臂一人发怔,良久,修音拿起帕子刚要擦洗,低头就瞧见她腹间不知何时多出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帕子跌在水上溅出水花,修音僵了僵低头瞧着几乎横着盘踞整个腹间的影子轻轻吸吸鼻子,那影子长而窄,就像腰带一样,修音伸手小心摸了摸,那黑影从她手下慢慢游移出来去了腰侧停住不动,修音一时心跳如雷,心底的恐惧也随着那游走的黑影涌入四肢百骸,忙脱水而出穿了亵衣急急往外走。
修音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忙着翻书查找,那日那阴森森的东西果然留下了后患!
桌案前,修音就着不甚明亮的灯光翻书,发梢的水滴落在书页上,修音忙将发整去身后,门忽而轻轻响了一声,修音抬头,那屋门那里静悄悄地,但却多出一张纸来…
修音起身过去俯身将那纸捡起来,上面字迹娟秀工整,修音推开门一股凉风涌进来,吹得修音瞬时头脑清醒起来,夜色里的一水云间只听得到流水声,惊鸟铃也偶尔叮当响着,修音扶着门偏头去瞧,阑缺和辛袭的屋子都未掌灯,修音回身关门坐在桌边去看那张纸。
“一株花在一座石屋内生根发芽,此屋废弃已久,花只靠着屋顶露下的雨水活命,它长年活在漆黑的屋子里,见不到太阳,很多次都要枯萎死去,但屋顶渗下的雨水又难以让它死去,屋子没有窗,只有一扇厚重的门,花生根在土壤里逃不脱,也无人能够知晓它在这里苟延残喘着,是以这株生而困绝的花日日夜夜都在挣扎着,期望有人能够推开那一扇门带它出去…”
修音瞧着这故事沉默起来,恍惚间她似那株生而困绝的花,难以摆脱困境等人来救她,半晌,修音轻轻眨眨眼将那纸揉成一团丢掉,伸手揉揉眉心修音眼里酸涩难耐,有什么就要挣脱束缚冲出来,修音喘息未定,屋门被人敲了敲。
修音舒口气站起来,行到门边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师姐你站远些。”
修音闻言顿住往后退了几步,门忽而被一股力道撞开,门栓跌在地上,修音惊讶望着那收腿整理衣衫的女子,阑缺行进来瞥了一眼地上的纸团,神色柔和甚至有些温柔,“门开了有人来带花走了。”
修音怔住垂眸一瞬,眼睛湿润起来,低声道:“阑缺你睡不着是么?”
阑缺将门关上,轻声道:“你如此想么?”
修音压了许久终是克制不住掩唇轻轻哽咽起来,雪白临近,修音被人兜个满怀,修音就像那株陡然被阳光倾照的花,满目疮痍的心得到安抚,心酸难压,修音低低哭出声,“我…我没办法…”修音推开阑缺胡乱揉揉眼钻回被衾里去。
三更时,修音在被里闷得慌没法子从被里探出头,她刚钻出来喘了口气,抬头就对上阑缺的眸,她肌肤莹白,容颜清绝,修音忙低头想避开她的眼睛,下颌就被一只手轻轻托住,修音一时尴尬的要命。
阑缺伏在榻边静静瞧着她,“闷不闷?”
“……”
修音撑起身子一杯热茶就递过来,修音的目光慌乱从她身上移开,接过杯抿了一口心下轻松很多,“你伤好些了么?”
阑缺并未回答,拉过她的手搁在自己膝上轻轻把玩着,她的掌心伤好的快,阑缺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掌心,修音被那抹冰凉摩挲的掌心发痒想要收回来,却是没舍得,没舍得这能够安抚人心的举动。
阑缺道:“伤都好了…”
修音听着那似呢喃一样的话,低头盯着茶移不开眼,忽对阑缺生出些依赖来,往昔修音也从未遇到过她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厉害?”
掌心的指尖停住,阑缺抬头白皙的面上看不出情绪来,最后只轻轻“嗯”了一声,修音寻不出话来说,时间仿佛停滞,修音收回手来有些不自在。
阑缺道:“很晚了,早些歇息。”
她出门将门关好让人觉得她的安抚恰到好处,也不是什么负担。
几日下来,修音每每欲帮阑缺换药时,阑缺便都寻个由头风淡云轻的避开了,一水云间里辛袭也看不到什么踪影,阑缺换药,修音一人坐着也无事可做心里一时在想夜天空明。
夜天空明都已经要到湮期了,却忽然起尸,现下修音只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他怨念深重阵法灵力被削弱才破阵出来,二是…有人知晓他湮期将近又清楚明白的知道夜天有一种秘术可以唤醒亡人之象,故意为之。
可无论是哪一个这都离十几年前的真相越来越远,甚至要无迹可寻了,夜天空明化作恶尸被夜天炩一把火烧个干净,那唯一的突破口就只能是经历浩劫的夜天灵了。
修音想到恶尸便想到夜天空明肩上那个阴森森的影子,伸手手摸摸腹间修音有些不安。
衣衫半褪之间,修音垂眸去瞧,那影子仍在,黑沉沉在她的腹间盘踞着。
暗黑的影子慢慢在她的腹间游走,修音慌忙将衣服拉起来紧紧将自己裹紧,匆匆下榻刚回头便撞上一抹柔软那幽幽暗香浮动侵入心间……
修音就见阑缺玉颜苍白,耳尖却莫名泛起一丝薄红来,修音有些诧异瞧着她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
阑缺被她这么直勾勾看着似有些不自在,偏开头,道:“师姐方才在做什么?”
修音本是窘迫大急的,却经阑缺这么一问,那黑影一瞬从心间闪过,修音紧张往后退去担忧那会移动的黑影染到她的身上,也不知她是何时站到这里的,修音垂眸,“没什么…”
阑缺凤眸微凉轻声道:“师姐可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故么?”
“……”
修音心下无措起来,那她会不会都看到了?可她明明背对着阑缺的,修音心存侥幸抬头就见阑缺的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襟,修音忙拂开她的手担忧那东西有什么异变,阑缺也不急只幽幽道:
“师姐要诚实些才是。”
修音猛地抬头,被她步步紧逼的没有半分退路,伸手揉揉眉心,轻声道:“我…我向来很诚实…”
阑缺点点头也不再言语,整了整衣袖风轻云淡转身欲走,
“我还是去做个漂泊旅人的好,若有人瞒我欺我也都不必在意,师姐好自为之,珍重。”
修音眼见那高挑白影拿起伞竟是真的要走,不知为何心下有些着急,忙跳下榻去挡了阑缺的去路,修音呼吸蓦然变得急促起来。
“你…你有何事好好说,做什么说走就走!”
阑缺垂眸神色淡淡的:“我方才瞧你宽衣解带,在瞧什么?师姐只需把你要看的给我瞧瞧便可,我好好说你愿不愿照着做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