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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正好,光线透过落地玻璃洒在阶梯教室的桌子上,把桌面晒得热乎乎的。满头白发的老先生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尽管已经迈进古稀之年,但依然声如洪钟,板书苍劲有力。老先生用沾满粉笔灰的手指扶了扶眼镜,在同学们充满求知的眼神的注视下,一字一句,把知识雕刻进同学们的脑海中。
下课铃响了,老先生停下来手里动作,认真地听铃声响完。
“好,我今天不占用大家太多时间,先讲到这儿。下课!”
几个教室同时下课,走廊像被取消了静音键,瞬间便响起了人来人往的谈话声,每一句都是一个故事。故事里,有学业的牢骚,有心爱的姑娘;有室友的懒惰,有食堂的午饭。同学们背着书包走向电梯,人群缓慢地移动着。教室里还剩几个学生带着讲义跑向讲台,像一群待哺的候鸟把老先生围成了一个圈。
两个女生挎着手走出教室没几步,便看到一个清朗俊秀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你们好。请问邵教授是在这里上课吗?”
“是,就在203!就这间!”两个女孩子眼睛亮亮的,十分热心。
“谢谢。”男子走向203的门口,风扬起了衣摆。
几个小候鸟足足问了十多分钟,才从老先生周围慢慢散去。老先生坐在椅子上拧开保温杯,润了润嗓子。
“老师!”
男子出现在门口,走了进来。
“呦!昱珩,等挺久了吧!”老先生看见来人,立马就笑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还好,我也是刚到。”
“别站着了,坐。”老先生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好。”
老先生喝了最后一口水,拧上盖子。“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昨天我特意查了查资料,我之前看到过这种类似的情况,是在国外,也就是前两年的事情。不过这件事当时影响不大,那边还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了。当时我在研究课题,看见这个我就给保存下来了。还行,昨天我还给找到了,没删!你看看吧!”老先生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沓资料,递给了方昱珩。
老先生又拧开了杯子。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有两个人,安静的很,只能听见翻页和老先生对着热水吹气的声音。
“人格剥离?”
“嗯。”老先生把嘴里含着的温水咽下,点了点头。
资料上是S国的一家新闻网站的新闻稿,据老先生讲,是目前他所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关于人格剥离的案件。
“这个人格剥离和多重人格有些类似。不过不一样的是,多重人格是一个人身上有几种人格交替出现,但是人格剥离是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格,被剥离的部分会在特定的载体里,分化出一个独立的人格。而这个载体,”老先生指了指头部,“就是人脑。”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的大脑……被当作了载体?”
“不排除这种可能。”老先生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U盘,“这个是当年我做课题时对这篇新闻资料的汇总,你可以回去看一下。”
老先生望了望窗外,继续说:“人格剥离的现象是由一种药物引起的,被剥离的人格特性都是用药的人最想抛弃的特性。比如一个人讨厌自己的懦弱,用药之后他懦弱的特性就会被剥离出来,在载体里分化成一个懦弱的人格。”
“这样的话,原本的人就会因此变得勇敢了。”
“对。”老先生把资料翻了几页给方昱珩看,“研发这个药物的那个教授已经入狱了。人格剥离这个药物被公开之前,他其实已经在私下做过了多次实验。当年接受过注射的实验对象有很多进行了第二次注射,”老先生眯了眯眼,“通过改变人格,不用费劲心思改掉缺点就能变成自己最想成为的那种人,那多诱惑人哪!但其实说白了,这就像整容一样。整了鼻子,就会整眼睛,整了眼睛,就会整下巴。人的欲念是填不满的,人格剥离多了,它就不会再完整。没有完整的人格,没有完整的人性,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面兽心的怪物了。”
方昱珩回想了一下梦里的陆峋,瞬间感觉有些头痛。
“那,被分离出来的特性会不会表现得更强一些?”
“当然,用化学的角度讲,那不就是纯度更高了,所以表现得更强了嘛!”
暴力,这难道就是陆峋最想要抛弃的东西?方昱珩开始捉摸不透了,加上连续半个月的噩梦的加持,他对陆峋的嫌恶又加重了几分。
不管怎样,在看清楚这个人之前,还是小心为好。
“不过遗憾的是,这种药物现在根本找不到了,连研究的报告都没有。我现在给你看的是关于这件事仅存的资料,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这种药的结构到底是什么,” 老先生又像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和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当然,如果你实在没有空的话也不用勉强。”
方昱珩想了想,抬起头。
“没关系的,我可以。”
“哈哈哈!那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应该的。”
老先生笑着拍了拍方昱珩的肩膀,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教室。
窗外的阳光被云霭遮住了,明亮的教室瞬间变得阴暗,如同燃烧的火焰上被浇了一盆石灰,将热烈彻底归于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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