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五点,下班的高峰期。尽管是四环以外,但是道路依然堵得水泄不通,半天也不前进一步。红绿灯尴尬地变换着,几辆闪烁着警示灯的警车停在路边,现场被用警戒线围了起来。一辆中型卡车停在警戒区中央,旁边一辆破碎的黑色摩托倒在地上,而摩托车的主人此时就被挤在卡车的两个轮胎之间。
身首分离,死不瞑目。整个躯体被碾碎,零零碎碎的肉和内脏组织粘连在柏油路上,发出难闻的血腥味和臭味。
“什么情况?!”陆峋和黎添奔过来,陆峋看到这一幕,抓狂地揉了揉头发。
“嫌疑人骑摩托在前面跑,我们就开警车在后面追。到了交通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辆车闯红灯,直接就把嫌疑人撞飞了。结果正赶上一个卡车开过来了,司机也看不见,就直接从他身上轧过去了。肇事车辆已经逃逸了。”小林带着手套,向陆峋解释经过。
“我艹……”陆峋接过手套,走到尸体旁边。尸体已经被法医从轮胎上揭了下来,像几块破布一样摆在一起。其余人正拿着铲子铲着粘在地面上的肉泥,几个年轻的警察没见过这场景,当场就吐了。
“陆队,这是从死者外套里取出来的。”小林递给陆峋几个证物袋,里面是一部手机,一个钱包和一支外壳破碎的圆珠笔。上面沾满了血污。“死者叫薛阳,26岁,这是他的身份证。”
陆峋把身份证接过来,薛阳的照片印在上面,显得虎头虎脑的,让人一打眼看过去,就知道这是一个老实的孩子。只可惜脸上的憨厚如今却变成了惊恐,成了他在这世上残存的唯一表情。陆峋觉得胸口有些闷堵,事件接连发生,有些让他喘不过气。一旁的卡车司机吓得手足无措,在交警的询问下浑身战栗着。原本安安分分地开车,不知道什么东西飞到了车底,结果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车就已经从那东西身上轧了过去。
证物袋里的那只圆珠笔倒是吸引了黎添的注意。
“这支笔……是酒店赠送的那种吧?”
圆珠笔是黄色的,上面还印着一行酒店广告的字迹,而且这支笔的外壳脆得很,一看就是酒店为了打广告批发的次品。柔韧的笔管被弹了出来,里面还有大量的油墨。
“一般这种笔上印的广告会随着使用逐渐被磨掉的,但是这支笔上面的字迹很清晰,一看就是新的,连用都没来得及用,很大可能是从酒店直接带出来的。”陆峋走到摩托车旁边,把上面插着的一串钥匙拔了下来,递给黎添。“看这个。”
这串钥匙上挂着四把钥匙。两把防盗门的钥匙,一把摩托车钥匙,还有一把用来开锁头的钥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薛阳不是本地人,应该是住在农村的。现在住在这个酒店。”陆峋指了指钥匙串,“防盗门钥匙用来进家门,开锁的那把钥匙用来锁大门,刚好符合乡下民宅的构造。”
黎添皱了皱眉:“其实住在市里也有可能啊。万一他是看仓库的呢,这种钥匙的锁头也可以用来锁仓库的大门啊!”
陆峋接过钥匙看了一眼:“一般仓库的钥匙会集中挂在一个地方,不会被看门人随身带在身上。如果他是工厂工人的话,这种钥匙被带在身上还是有可能的。这种解释说得通,但是有一点。如果他是家住在市里的工厂工人的话,这串钥匙上就缺了样东西。”
缺了样东西?
黎添用手拨拉了几下钥匙,也没想出来,脸丧成了一团。陆峋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钥匙,放在旁边,“自己看看,缺什么?”黎添恍然大悟,指着那东西瞪大了眼睛。
“小区的门禁扣!”
陆峋站起身,对着周围人下了指令。
“小林,你带着几个人去这个酒店查一下入住信息;黎添,祁思皓,你们两个去交通队调一下监控;其他人,收队!”
“是!”
2
病床上,一个形销骨立的老人正躺在上面。点滴瓶里的药液已经被重新配置,老人狂躁的症状也慢慢消失,呼吸开始平缓均匀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瘦的原因,被子随呼吸的起伏始终不太明显。杨舒啸和廖炜站在床头,看着老人的女儿一点点帮老人擦拭着身子。
三年,她的父亲和弟弟开车运输整整三年。
她的母亲说,做人不应该愧对自己的良心,所以三年里,父亲和弟弟始终本分老实地运货,至于偷奸耍滑的事,想都不敢想。
后来,父亲和弟弟出了事,家里的两个顶梁柱瞬间倒塌,只剩她和母亲在碎石残垣里蜷成一团。苟延残喘,却依然对欲来的风雨心存侥幸。
她实在不知道全家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地生活到底招惹了谁。
但她还不知道,所谓的老实人,活得倒是最艰难。
病房的们忽然被人敲响了。
“请进!”女子抬头应了一声。
方昱珩站在门口和女子点头示意了一下,朝杨舒啸招了招手。廖炜留在病房里照看着老人,杨舒啸则跟了出去。
“这个是药物检测报告,点滴瓶里确实是德巴金,但是剂量远远超出了正常的用药范围。如果老爷子真的注射了这瓶药,后果怕是相当严重。毕竟这种药给药过量的话,完全可以直接导致死亡。”
“有监控吗?”
“在这儿。”方昱珩把手机递了过去,屏幕里显示的护士站的监控,时间正是出事的前半个小时左右。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人走进了处置室,一直在回避着镜头,脸不是很清楚。过了十几分钟,她便从处置室里走了出来,消失在镜头里。
“你再看这个。”方昱珩用手指在屏幕上向右划了一下,出现了第二个视频。这个视频是用手机拍摄的,而且相当隐蔽,不过依然可以辨认这是处置室的内部画面。那人十分淡定地走进了处置室,从柜子里拿了六瓶的德巴金,全部注射在了盐水里。贴上标签,插上注射器,摆上托盘。一切处理得十分自然,要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六瓶药被推了进去,正常人还真的不会认为这个护士的行为有什么异常。
心理素质还真够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