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热气腾腾的菜被端了上来，水汽直蒸着脸。小锅里的汤在酒精的燃烧下咕嘟咕嘟翻腾着，发出让人难以抗拒的鲜香味。

方昱珩只要了一碗冬瓜粥，毕竟时间不早了，还是少吃一点清淡的为好。但是陆峋才不管那么多，毕竟他这工作太需要体力，两份健身餐上来没几分钟，就被消灭了一大半。

“吃饭太快会加重肠胃负担的。”方昱珩处于职业精神实在看不下去，便提醒了一下。

“习惯了，平常出任务太赶，不快点吃到时候一顿都吃不上。”陆峋一边回答着，一边往嘴里送饭，不过速度倒是慢了下来。

方昱珩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喝粥。粥太烫，吃一口要晾上好半天。才吃了一半，对面的第二份饭已经快被吃完了。

“你就吃这点儿？”陆峋扫了一眼那半碗冬瓜粥，把半个鸡蛋塞进嘴，“你这气色也不太好啊，吃这么少下次再晕了谁抬你啊？”

“没事，可能没太休息好。”方昱珩低头喝着粥，在陆峋的角度上，每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长得还挺好看的。

陆峋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原本以为被案子折磨的大脑可以在吃饭的时候放松一下，结果面对着这个尴尬的场景，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不太舒服。自打第一次见面，他和方昱珩之间的关系就奇奇怪怪的。餐厅里的其他食客说说笑笑，觥筹交错，把酒言欢。整个餐厅都沉浸在一片其乐融融之中，唯独这两个人一声不吭，好像在这个空间里单独画出了个结界。

说什么呢？除了案子真没什么可说的。

得，那就谈案子。

只有在谈案子的时候这两个人才能撇开个人情绪，沉下心来客观地探讨这个唯一的共同话题。

“你们医院的那个孙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怎么了？”

“居然能为了评一个先进个人去杀人，这姑娘这么要强吗？”

方昱珩用勺子搅了搅粥。

“要强是一方面，关键还是在于她为了这个评选下了太多功夫，到时候接受不了功亏一篑的结果吧。”

“不过要是细想，这七个人被抓的把柄都没那么关键，他们倒也不至于受人摆布成这样吧！”

“因为他们对那个威胁他们的人了解太少。只要有一个把柄被抓住，再加上心理暗示，他们潜意识里就会认为，这个人既然能找到一个把柄，那其他的把柄他也会找到。这样长时间处于猜忌的状态，他们就会产生被迫服从的心理。自然就会去完成他们接受到的任务了。”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亏心事做太多。” 陆峋听着方昱珩的解释，喝了一口柠檬水，认可地点点头，“心理暗示……倒像是你们精神科医生喜欢干的事啊……”

方昱珩抬眼看他，眼神有些复杂。

“你别误会啊，我没说你。”陆峋扬了扬眉毛，“局里能让你来当顾问肯定把你的资料都搞清楚了，我就没必要再做多余的工作了。”

方昱珩把嘴里的最后一口粥咽了下去，放下勺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吃完了？”

“嗯。”

外面的汽车一辆接一辆驶过，车灯，霓虹灯，路灯交织在一起，在夜幕下闪烁出属于这个城市独有的缤纷。

“你怎么走？打车还是坐公交？要不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方昱珩指了一个方向，“我要去一趟医院，你先走吧。”

“那行，慢点啊。”

“嗯，你也是。”

方昱珩的身影在路灯下逐渐被拉长，一点一点融进了夜景里。

陆峋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呼！”

烟雾被吐在空中，在风里扭曲成了各种形状，又逐渐散开了。

2

“嘎吱——”

手刹被抬起，绝望地发出哀嚎。陆峋靠在车座上，没有打开车门，也没有解开安全带，满脑子都是关于这起案件的始末。

到目前为止，还有太多问题没有解决。七个从犯被抓了起来，只剩下那一个主犯依然躲在黑暗的某个角落里，久久不肯出声。一切并没有结束，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们，所以即便紧张的抓捕行动已经过去，也万万不能松懈。就像赤身潜入深海，一边涨着脸憋气，一边还要提防未知的危险。等到氧气耗尽，浮出水面吸上一口，却连休息都来不及，只能再次投入到无底的深渊里，继续前进。

凶手能够设下明线去雇佣大学生用葡萄糖针管干扰他们侦查方向，又能设下暗道在便利店布下眼线，就说明这个人绝对是一个思维缜密的人。

但是有一点陆峋想不通。

试验的结果已经达成，为什么还要让孙婧再去杀了老人呢？

如果老人意外死亡，法医验尸后死因被揭晓，而孙婧等人身为护士必然会成为重点的怀疑对象。

这么做，不是太冒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