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另一种,那可能就有更深的关系,计拾风调查过我原来的家庭,并且以此为基础写下了未发表的大框架,一切都是按照他写的来发展,那我原来的世界也只是笔下产生的奇迹?我还记得那个声音告诉我,原来我待了二十年的世界是幻想,这很好接受,毕竟我老爹的研究一直在探寻奥秘,导致我对于这样的变故并不意外,但尽管这样,还是让人惶恐。
如果说我曾几次鄙夷我的灵魂,那么“我是谁?”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没有确切的答案,况且这个计拾风知晓夏雨,但我岔开的思绪却在想我其实喜欢更加清冽的香气——比如薄荷。若是他身上有薄荷叶的味道,对我来说影响会更大一些。
思维错乱还能让我显得更像人一点,至少可以说明我和老爹手里的那些机器人不一样,我更应该去思虑的事情还有很多,桩桩件件都极其重要,也知道现在不应该放在不知所谓的体香上边。向外望了一眼,天色在雨叙述完之前就已经暗下来,现在有灯火亮起,还是好看的,只是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个景致了。之前吩咐过会去开小灶吃宵夜,在雨如此配合的情况下,我还真不能不带他去。
本是家族里辈分最小的人,现在有了个弟弟就开始有些得意,或许是出于这种心态,我把他从位子上拉起来环住他的腰也不藏实力直接几步点地去了后厨,先前走到右厢房实在是远了些,现在虽说不是偷偷摸摸的,这慢吞吞的也不太合适,只是雨看上去并不是很意外,他本应该是不知道的才对,这小子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等把他放下的时候,他极其迅速地盛出了一碗桃花酿圆子,显然早就闻出了味,随手撒上了不知是什么的粉,看他做这些眼神颇为灵动,最后讨赏一样把碗递给我。他整个人拢在月光下,双眼反倒显得更黑了些,暗卫服上沾了些水汽,扑面而来的桃花香让人难以忽略,其实这些都不是我注意的重点,只是觉得他把轻功用在这上面有些稀奇罢了,真是浪费。
我一直没接,他的手也没有收回去,等雨垂在两边的那只手开始明显变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我接过了他手里的碗又推回他那里:“我没有胃口,你吃吧,别饿着。”这话拒绝得很生硬,虽然知道他并不会放什么神奇的东西来害我,但我还是有生理上的排斥,至少现在还不能接受他递过来的东西。
在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表达一下他的生气情绪的时候,他的表现是出乎意料的安静,自顾自吃起了手里那碗不知道加了什么添加剂的圆子。我判断了一下,或许能让他感到意外的目前只有我推开他的那一下了,他的情绪波动实际上也并不大。等他进食完毕,招呼了人清理之后,也不顾他反对,横抱他翻上了墙,几下飞踏回了东厢房那间的屋顶,夜里的府邸很静,只有细微的擦碰到瓦片的声响留了踪迹。
把他放在能站稳的位置,干脆坐下来后仰躺,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用全然的放松状态来缓和我心中的不安,对于完全掌握现在的状态,其实我并没有多少把握,甚至觉得不可能。所有的顾虑全部都转化成了一声叹息飘入了空气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在我边上躺下了,景致的确不错,今日夜空还有星星,是个适合谈心的夜晚。
我转头去和他对视,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他的耳朵从帽子里探了出来,虽说这仅仅是第二次兽化,我已经开始有些习惯这样的展开,并且接受了这样的变故,只是觉得他的心情太容易看穿了,这耳朵简直出卖了他的内心。至少如果我们没有来这里,当真让我那玉哥演了,他是真的做不到这样的坦诚的,我之前说的没错,他不适合演雨。
我轻笑了一声,抬手凑过去给他收拢了帽檐不让他的耳朵再冒出来,试图缓和现在的气氛,然后我转回去掩着嘴开口了,语调还是闷闷的,强行压低的喉咙有些生疼:“雨,你知道什么是感情吗?泡沫?烟花?还是彩虹?”我说的都是转瞬即逝的词,他也听出来了,但他没有试图打断我,而是同我一起抬眸望向笼罩我们的星空,说出来的话像是在对于宏伟宇宙的概叹,声音出口的时候几乎是哽咽,“那太渺小了,微不足道到刚刚好被吞没,你信不信?只要有感情,就不会没有弱点,一生也绝不会平静安稳。”
被自己挑起的话题其实不是出于本意,我曾经也冲动过一回的,如我找到的比喻一般易碎,我开口的时候也觉得讽刺,莫名其妙的初恋就是灿烂的烟火,主动的追逐,下意识想去拥抱却被察觉的尴尬,最后还是自己告白得到了一个“也就只有你会喜欢我”的微妙回应,我却不知道那句话的确是他能表达意思的全部了。自信的时候被突然的卑微给占领,先一步喜欢上的的确是卑微得很,锋芒都被吞尽了,我所拥有的对方还看不上,这种折磨激得我越发清醒,也陷不下去。
在误会和矛盾里,逐渐暗淡的夜空里不再有烟火,我只不过是个承载了那段感情的空壳,最后连壳子都被吞噬殆尽了,什么都没有剩下。在我自顾自畏缩着的时候,整个人被包装了起来,流露在外的只剩一点,也只能展露那一点了,只是虽说我自诩不是不解风情的人,却也无法把真我全部展示出来。
我的感叹并没有换来雨的回应,他只是安静地望着天空中的星星,像是铁了心只做一个树洞一样,不负责评价,只有聆听,这倒和别人不太一样了,原来我身边不缺乏落井下石的人,也不缺损友,能安静听我说往事的还真的没几个了,算是破天荒头一遭,在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分享一部分属于我难以自持的观念。
“兄长。”雨转过头打破了夜空下的平静,带动了植在院中的树也被吹拂,发出阵阵沙沙声,还好没有恼人心绪的知了,他只是喊了我一声,也没有再接下去说话,但我读出了一部分寂静中的暗示,并为这变化感到惊异,却没有排斥。甚至产生了一点庆幸,至少他是懂我的,虽然是靠什么并非真实存在的第六感和拥有野性的直觉。
不属于他年龄的深沉被他演绎了出来,不会有导演喊“咔”,我们只是在自导自演,他在饰演一个配合的弟弟的形象,而我只是一个循循教导的兄长,也不知道是否该妒忌原身,他怎么就何其有幸?我深知人生苦短,而他比我遇见的人要好,我拥有的不少,只是现在贪婪让我有些扭曲。
不过有道是知心人难寻。
“我知道,”他勾起的嘴角在我眼里比他之前的那些试探的作为好看多了,“我都知道,你心不诚,那就不要安稳。有贪念是必然的,这都不过分。我信,只要你想就都可以。”
月下渐渐有了睡意的我闭上了眼,只拾得几个字来描述当时一瞬的心境——既然什么都不过分,那我不想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