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狭窄的甬道尽头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声音放大,那脚步声似乎有些急切,白脸儿转过头来,便看见李老赖披着一身寒气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
“怎么来这么晚?你又喝醉了?”
李老赖闻言刚准备答话,谁知道眼睛一斜瞥见牢门地上坏了的锁头孤零零的躺在那儿,脑门子顿时冲上来一股火气,他指着窝在角落里的另一个少年破口大骂道:“小杂毛,你他娘的又撬我锁了?”
小杂毛窝在角落里不以为意的吐出嘴里的稻草根儿:“咋的,练练手不成,你还怕我跑了啊?”
这是第十六把了,半个月前他刚换的新锁,如今再度被撬,李老赖气的说不出话,最后只得骂道:“要撬你他娘的给我滚出去撬去,否则下次你就别想给我进来了!”
小杂毛不以为意的切了一声,就看见李老赖领着一个老大夫走了进去。
牢房空间本来就不大,这个时候挤挤攘攘的明显有些狭窄,胡大狗身躯魁梧,占地儿大,还没来得及凑上去看,就被白脸儿一脚蹬出了牢门外。
“大夫,你快看看。”
白脸儿腾开了地儿,那大夫气还没喘匀,就被挤了上去。
他先是把了把脉,又翻了翻眼皮子,待到走完一系列流程后,老大夫翘了翘胡子,不紧不慢的摇了摇手指头,“三十文钱。”
“老鬼头,你抢钱呢你?”李老赖瞪眼,随后无奈的从腰上掏出几个成串的铜板,老大夫舒坦的接过,这才转身在木桌子上放下自己的医箱,开了几贴药又吩咐了几句话才慢腾腾的被陈皮送了出去。
煎服了药,又换了几次热巾,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了,那触手的热度才慢慢消减下来,白脸儿终于安心的吐了一口气,转过头看了眼地上睡得横七竖八的兄弟们,压下眼底的倦怠,刚想去找个地儿合一会儿眼时,手突然被人一把拽住。
他一愣,视线看了过来,就瞧见少年已然转醒,一双眸子清清透透的,像是装着一泓泉水。
“你醒……”
“二哥。”
话音未落,那一声二哥叫的白脸儿再次愣住,胸腔里那颗死寂已久的心没来由的再次跳动起来。
之后熟识过一番后,少年才算了解到,为什么白脸儿对自己那么周到,原来是自己很像他已经丢失的弟弟。
果然套路,一般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不是觉得你欠他钱,要么就是你像他失散已久的兄弟姐妹。
“你弟弟……几岁啊?”
“一岁。”
少年:“……”
请问一岁大的孩子是怎么看出来像不像的?
白脸儿却很泰然道:“直觉,觉得你俩会很像。”
“是吗?”少年没再出声,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现在自己能这么坦然自若的坐在这儿,估计是已经接受自己已经不在人世的真相了吧。
不,应该叫绝望。
接下来的几天相处里,少年彻底见识了什么叫兄弟几个亲如一家,胡大狗虽然算是几个人中最为年长的,但是基本上不管事儿,再加上说话从不过脑,所以显得极为不靠谱,而白脸儿就不一样了,长得好看人又精明,办起事儿来手脚灵快,脑子也比胡大狗好使。
剩下的陈皮,小杂毛都是年纪小一圈的毛孩子,与其说是跟胡大狗白脸儿拜过把子的兄弟,不如说是两人领养的弟弟。
而现在,少年即将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我想知道,你们古人……不是,你们起名字都这么随意吗?”
少年看着牢里姿势千奇百怪的众人疑惑道,他从挨个认完人后就一直很纳闷,即便父母再怎么没文化也不至于连个正经姓名都没有吧。
白脸儿听了,笑得很随意:“贱名好养活,他们都是孤儿,我也是,没爹娘的孩子哪里讲究这么多。”
“对不起,我……”
“何必当真,事实而已。”白脸儿摆了摆手,免了他的道歉,挑了挑眉头又问:“你呢?”
“我?”少年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起个接地气的名字,于是道:“桓四,你们叫我老四就成……”
胡大狗正眯着眼打盹儿,一听这话瞬间抬起头来:“桓姓?那你是不是……”
这话还未说完,触及白脸儿的眼刀,胡大狗瞬间将话头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