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人?”
一旁的侍监走过来,南燕侣端着一杯酒,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廊桥上。
今日是除夕,不同于以往的清冷,宫里宫外总算是多了一丝人烟味儿,御河之上的薄冰盛开几朵罕见的白莲,一路承载着满天细雪开到彼岸。
廊桥上挂满了红绸,此时随风飘扬,更显飘逸,前来的侍监见他盯着廊桥上的某个倩影看得出神,不由笑道:“那是翰林院林编修的妹妹林殷殷,南大人要不认识认识?”
“嗯。”南燕侣点了点头,随后一脸呆滞地看向他,“你方才说什么?”
侍监又笑,他是太子爷萧和湛宫里的,今日离开宴还差六个时辰,殿下特地吩咐过他来看看这位四品佥都御史大人的。
想起太子爷今早说的话还有近日宫里的传言,侍监看向南燕侣的神色带上抹更深的笑意,他朝着不远处廊桥上林殷殷身边的身影又指了指:“那是林编修林招钰,您……要不也认识一下?”
南燕侣见他似乎有所误会,头摇似拨浪鼓,“不不不,我只是在想事情,公公莫误会了……”
侍监笑了又笑:“老奴瞧大人今日是一个人来的,那位……怎么没带来?”
那位?哪位?
南燕侣忽然想起来那日在红楼发生的事,又想起这位公公是太子萧和湛身边的人,他觉得自己可能很有必要澄清一下,“公公说笑了,那位他跟我……”
“嗯?”
“我……”
南燕侣皱眉,他急着澄清个屁啊,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儿,作贼心虚的人才急着澄清,他心急什么?
心念一转,南燕侣且笑不语。
侍监以为他不肯说,只是笑了笑不再追根究底,转而又道:“南大人,张公公他今日脱不开身,叫我托他代您句话,今晚上太液池……”
南燕侣颔首:“我知道了。”
其余的话未再多说,那侍监见他心里有事似乎不愿旁人叨扰,便一个人离开了。
“祁贞?”
他一个人坐在原地,心里莫名有些不宁静,总感觉有些事情要发生,抬手饮尽杯中酒水,这才想起祁贞被他打发回府了。
冷风袭面,一个人坐了没多久,他便打算起身离开,只是衣袖刚刚拂动,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草丛被踩动的声音。
他复要回头,忽然一只手攀上他腰际,眼看腰间的革带即将被人拽离,南大人险些就要面临衣不蔽体的处境,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那只作祟的手,心里有些愠怒的将人一把拖到眼前来。
忽然愣住了。
“殿,殿下?”
眼前的小小少年只及他肩头那么高,犹如雪雕的脸旁上还残存着稚气,眉眼细致的像是画工手中的画笔勾勒出的一般,虽然五官还未长开,但是待到及冠后,不消说,又是一副祸害万千少女成闺怨的标准萧家人脸。
“几年不见,殿下似乎又长高了。”
小小少年负手于身后,虽然不过七八岁,可样子看上去着实端正稳重,更没有丝毫的装模作样,他看了一眼南燕侣,笑道:“南大人也不赖,岁岁年年有今日,恭喜你,又老了一岁。”
已近二十五岁的南大人努力抑制住嘴角的抽搐,道:“小殿下口才了得,臣着实佩服。”
“免了,本王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授袭爵位打发去了遥远的边疆,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只是想看看我那位好哥哥有没有得逞。”
南燕侣装作不知道他说的是萧和湛。
“看来如今这天下尚未改元换代。”小小少年忽然收起笑意:“想来是父皇仍安在,他尚未得逞了。”
“殿下,当心属垣有耳。”
小小少年仍笑道:“只是不知南大人是否有心存二意呢?”
南燕侣不动声色的圆了回去:“臣是万民之子,当为万民谋福,岂敢心存二意。”
“南大人还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啊……”小小少年感叹道:“不过,你还没有坐到翰林院的位置么?”
他背着手绕着南燕侣转了一圈,“本王听闻南大人的毕生为官之愿就是进内阁呢?”
南燕侣笑得恭维:“臣有如今的四品佥都御史之位,已然十分满足。”
小小少年抬头看他:“南燕侣,本王有意诚邀于你,你真的不愿意?”
南燕侣垂头看他,忽然缓缓摇头。
“罢了。”小小少年看着他接二连三的叹气:“南燕侣啊南燕侣……”
他忽然拽住南燕侣的衣袖,吩咐他低下腰来,南燕侣闻言照做,耳边隐隐传来一阵湿热:“本王给你预备了另一条路,随我回南疆又能如何?”
南燕侣亦是笑:“王爷这般明目张胆的,似乎是无所畏惧了?”
那双微垂的吊眼忽然睨他,声色微冷:“本王尚且……”
“王爷。”一旁忽然走过来一个侍从,看服饰似乎不是宫里的,他微微俯身,慈眉善目:“大长公主吩咐奴才带您过去呢?”
“知道了。”小小少年松开了衣袖,随后朝着南燕侣笑了那么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南燕侣直起腰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一老一小离开。
老齐君最宠爱的一个儿子,曾经的萧三皇子,如今的……
祁王,萧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