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惹得这等祸事,恐怕日后多受流离之苦。”
堂里的老道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手捻着长至腹间的胡须,一手掂着拂尘,一派仙风道骨之姿。
“可还有救?”坐在堂上的老人微微一笑,笑容里含着三分慈悲。
身材瘦弱的少年跪在原地,低垂着脑袋的样子看着格外安分。
直到那只手抚上他脑袋,他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抖,蓦地被人一把按住,老道士笑道:“以针封穴,方可避免侵邪入体更深。”
放屁!我信你的鬼!
少年暗骂出声,刚想着挣扎离开,堂上的老人压下嘴角,那三分慈悲很快被眼里的阴鸷吞没,他捻着手指连半分犹豫也不给,“那有劳道长了。”
上衣应声而裂,撕裂的声音随着匝开的粗线露出身上一寸寸毫无血色的皮肤,他还没来得及完全挣扎开,一根中指长的银针已然被整个没入后颈。
刺痛在一瞬间侵入意识之中,少年不过须臾忽然栽倒在地。
脑袋被人按着,老道士手里的银针一根根毫不留情的顺着脊椎扎下,他疼得浑身痉挛,手指在地上无力的抓着,皮肉里的血却在一寸寸地冷下去。
“今日受了这等苦,日后可就幸免于难了。”
堂上的老人缓慢走下,少年的身子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脑袋无力的垂着,后颈却被人一遍遍的抚摸着,耳边的声音轻如呢喃:“干爷爷是不会害你的,你记着,无论何时,只有干爷爷会对你好。”
“……不。”
眉头猛地一抽,他忽然睁开来,眼里的空洞和茫然在一瞬间放大,眨眼间又淹没殆尽。
“我……睡着了?”
“嗯。”
南燕侣撑着胳膊刚要爬起来,肩膀却被人一把按住,头顶一个声音淡淡应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皱眉,声音里都是生疏。
聂明漪一笑:“你以为我想在这儿么?”
南燕侣:“呵,我……”
他稍一动弹,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肩膀传来一阵锥心的剧痛,那感觉活像是被人扒了一层皮,不过现在不用看,他肩膀上确实是红的,而且血丝密布,看起来尤为慎人。
“若不是我那个好弟弟求着要我帮忙,你以为我愿意?”聂明漪伸手毫不留情的拍了他脑袋一把,“老实趴着别动,伤口很深。”
心情尤为不爽的南大人决定大人有大量不去计较,嘴角一掀,冷哼道:“你跟姓桓的认识才多久?凭什么……”
“比你久。”聂明漪道:“你这样不客气对得起他因为你受那么重的伤么?”
“……”
眼前像是浮现出桓彦尝的模样,那样子什么都有,嬉皮笑脸,含唇讥诮,受伤难过,生气冷漠。
南燕侣趴着没再动弹,突然就觉得心无法静下来,他说不清是怎么了,自小到大他从未跟人走的那么近过,唯独桓彦尝是个例外,可现在心里不知不觉泛滥成灾的情绪,就真的只是因为同病相怜么?
“他人呢?”
聂明漪擦着银针的手指一顿,睨他:“在你干爷爷那儿。”
南燕侣心里一紧,“我干爷爷找他干什么?”
“那要问你了。”
“是我伤了他,跟他没关系。”
“我知道,但跟这无关。”
“那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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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溪上的水流泛着浅淡的粼光,光影下的人影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光秃秃的枝桠上生出的点点新绿,在昏沉的灯色下绽露出粉嫩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