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在陆小凤的后面往山下走。

这个本来有四条眉毛的人，现在只剩下了两条，他本来长胡子的地方，现在已变得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光滑。只可惜花满楼看不见。

他当然也看不见跟着陆小凤一起来的西门吹雪和洛泱，却微笑着道：“小泱，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道：“花满楼。”

洛泱却是轻轻一笑：“我就知道你会待在这儿。”

花满楼先是朝西门吹雪点点头，而后缓缓露出一个静谧的笑容：“嗯。”

西门吹雪凝视着他，忽然道：“阁下真的看不见？”

花满楼道：“庄主想必也该听说过，花满楼虽有眼睛，却瞎如蝙蝠。”

西门吹雪道：“阁下难道竟能听得见我的脚步声？”

他也正如独孤方一样，忍不住要问这句话。他对自己的轻功和剑法，都同样自负，他的轻功也实在值得他自负。

花满楼道：“据在下所知，当今天下，最多只有四五个人行动时能完全不发出任何声音，庄主正是其中之一。”

西门吹雪道：“但你却知道我来了！”

花满楼笑了笑，道：“那只因庄主身上带着的杀气！”

西门吹雪道：“杀气？”

花满楼淡淡道：“利剑出鞘，必有剑气，庄主平生杀人几许？又怎么会没有杀气？”

西门吹雪沉吟片刻，突然冷冷出声：“那你看洛泱如何？”

花满楼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西门吹雪为什么突然提到了洛泱：“什么？”

西门吹雪道：“你在洛泱身上感觉不到杀气？”

花满楼有些不愉，他的声音也淡了下来：“小泱身上很干净。”

西门吹雪冷冷道：“他是个刀客，并且他杀的人不比我少。”

花满楼是真的愣住了。他知道西门吹雪这个人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正因如此他才会感到如此震惊。但他的的确确没有在洛泱身上感觉到过杀气，也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小泱？”

“西门说的没错。”洛泱笑了笑，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杀的人很多，小时候为了活命，长大了为了自由。

花满楼有些不能接受：“我从未在你身上察觉到杀气。”

洛泱：“我的经历有点特殊。如果尚未出刀就暴露了杀气，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听闻此言，花满楼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柔声开口：“你小时候一定不容易。”他本就不是死板的人，他不喜杀人，却从不要求自己的朋友也不。只是初闻此事，有点出乎意料。洛泱在他眼里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相信他看人的眼光。

西门吹雪的气息却突然冷了下来，他看了眼身侧的少年，语气有些冷淡：“我从未听你提起过。”

洛泱瞥了他一眼，对他突如其来的情绪低沉感到奇怪：“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现在不也活得很好吗？”

西门吹雪不再说话了。

他忽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暮霭苍茫，仿佛在花丛里撒下了一片轻纱，他的人忽然间就已消失在暮色里。

洛泱茫然地看着那个迅速消失的身影，抿了抿嘴唇，有些无措。

唯一的明白人陆小凤见此，暗暗叹了口气：“他可能是想知道你之前的事情。”

洛泱疑惑：“他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如果他真的想知道，只要他问，他一定会说的。

陆小凤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迟钝的人解释。人一旦陷入了爱情的漩涡里，一件小事也会有不同的意义：“他可能想你主动告诉他。”

洛泱沉吟片刻，很快就朝陆小凤道了声谢，朝山下追了去。

西门吹雪在等他。

白衣的剑客在树下静立，身姿挺拔，宛若劲松。

洛泱松了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松了口气。

他上前和西门吹雪并肩而立：“我小时候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总归就是为了活命而已。”

西门吹雪闻言，却突然转过身来认真看着他：“我想知道。”关于这个人的事情，他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