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被他话里认真的态度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白衣剑客。
西门吹雪那双漆黑冰冷的眸子,此刻似乎带了别样的情绪,在晚霞的映照下竟有种灼热的感觉。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洛泱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青年那双星辰般的眸子就平静了下来。他眼底漾起一丝笑意,在西门吹雪眼里,仿佛亮起了最灿烂的星光。
“如果你想的话。”
其实是个很俗套的事情。
洛泱是一个生而知之的人,即生下来脑子里就有属于自己的意识。他从出生开始就能够独立学习。
这本来是件好事。至少在一个富庶的家庭中,他会是一个相当受宠的小孩。
可事实与理想总是有一定的差距。他出生在一个贫穷人家,并且一出生就被卖了出去。买下他的是一个药师,买下他的目的是为了试药。
药师有很多的药人,都是些被卖的小孩,最大的不过七八岁,最小的就如他一般,是刚出生不过三月的婴儿。
药师很善于制□□,他总是在试各种各样的□□。但一般都在那些大一点的孩子身上——因为婴儿的免疫系统尚未发育完全,直接试药死亡率奇高。虽然就算不试药,死在那的婴儿也不少。
他每天就和几个差不多大的婴儿呆在那间满是药味的房间里,唯一能接触的人就是外貌丑陋,眼神疯狂的药师,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婴儿的啼哭,小孩绝望的哭喊。
药师开始研究一项很特别的药物。他的试药对象开始从大转小,并且一次比一次年轻。直到最后,终于轮到了他。
那种试药的痛苦他已经记不太清,想来应该并不容易挺过去,因为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下他。药师的所有药人,上下一共二十几人,只有他从那个药物反应中活了下来。
从那以后他的地位就变了。即便药师又买了不少的药人回来,他也不像以前那样被拘在小屋里了。药师没有在新买的药人里再进行那种药物的尝试,他成了药师唯一的试验品。
药师开始教他说话,识字,然后就扔给他一些医书让他自己看。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药师拉去喝下一瓶配好的药物,大多是□□。然后药师就看着他在地上疼得打滚,最后又硬生生挺了下来。
药师告诉他,他的体制已经改变了。他的血成了解毒的圣品,并且理论上他百毒不侵。
药师连续尝试了七次,又开始测试他的身体素质。
先是测试自愈能力,从用刀划一个小口到在腹部戳一个大洞,药师从来不准他在这个过程中止血——他需要自然的数据。
他挺过去了,也被药师喂了不少好东西,自愈力也越来越强。强到即便在他胸口戳上一剑,只要不搅烂心脏,他也能活下来,并且连伤疤都不会留。
然后是抗击打能力。他被一群药师雇来的人攻击,不能闪避,直到被硬生生打昏。
最后是闪避能力。这是唯一他可以通过努力减少痛苦的测试。药师给了他一把刀,然后把他扔到林子里,和各种野兽搏杀。
嗯,他的刀法最开始就是在那个时候练成的。杀气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隐藏的。动物的敏锐程度远高于人类,一旦泄漏了杀气,猎人就变成了猎物,他的食物也没了。
忘了说,自从他被扔到山林以后,药师就不再给他提供食物了。虽然在以前,药师提供的食物也不过是白粥而已。
药师也会武功,并且不弱。
他筹划了一年,终于在四岁那年杀掉了药师和所有的药人——那些人早已不算得人了。
他一把火烧了那个污秽之地,然后就找了个地方建了个茅草屋住了进去。又在一次偶然的外出途中,发现了一个洞穴,在洞穴里发现了那本功法。
“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至于上次那个神秘药丸,那是他从药师的宝库里搜出来的。他只知道这是药师最宝贵的药物,他曾听药师说“这是可以治愈任何伤势的神物,只可惜”,到这里药师就没再说了。他也不清楚药丸有没有副作用,但想来是有的。
青年的眼眸明亮而美好,宛若星辰,丝毫看不出来曾经有过那样悲惨的经历。
西门吹雪近乎虔诚地凝视着身边的青年,久久不能平静。
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当年他遇到洛泱的时候,他恐怕基本没正常吃过饭,所以才连做饭也不会。他把他扔到山林里,任由他和野兽搏杀,是因为他就是这么学会的刀法。他教他功法教他医术,不过是想让他活下来。
“你或许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青年的眼里盛满了整个星空。
西门吹雪默然。他想他知道。因为洛泱可能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你那时候,不告诉我名字,是不是因为你还没有名字。”西门吹雪问。
洛泱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随后就笑了起来:“你发现了?因为药师是不会给一个药人名字的,我们只有编号,我是13号。后来又很少外出,也没想过要取名字。你又一直没有用名字称呼我的意思,久而久之我都忘了这回事了。所以你那天问我名字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那样了。”
西门吹雪拉住了洛泱的手,不等他询问,就兀地加重了力道,将人往怀里一带,再紧紧圈住。
洛泱靠在西门吹雪的肩上,神色有些怔忪。
“谢谢。”谢谢你经历过这些却仍旧对我满怀善意,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关心我,最后,谢谢你走进了我的生命。
西门吹雪左手扣住青年的腰肢,右手温柔地抚着青年的软发。他想,他穷极一生也不会再遇到这么个人了。
洛泱的眉眼柔和了下来。他回抱住白衣剑客,缓缓一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