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先告知里面的雄性, 我们不会伤害他们和幼崽。”居高临下地俯瞰另一个部落的正六边形地穴, 米赫里说。

这将是米赫里第一次带领流浪虾人们进攻一座部落地穴。之前, 尽管被接纳，但她的能力还是受到小部分人的质疑。今晚, 那些人会心悦诚服。

巴里看向米赫里, 露出一个介于讽刺和不满之间的表情。“姐妹, ”她带着一丝不情愿地吐出这个称呼, “我想, 你还是不太了解我们。依照传统，无论何时地穴遭到进攻，雄性都绝不会参与防守，更不可能充当内应。换句话说，进攻时，我们完全可以当他们不存在。他们欢迎我们也好，敌视我们也罢，根本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

“你说得没错, 姐妹。但我们此行就是要打破这些传统, 不是吗？”米赫里歪歪脑袋，说。

闻言, 巴里不禁转过身，直勾勾地瞪着米赫里。“难道，你已经派——”

“我想, 哈丝塔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这座地穴。”米赫里平静地迎上巴里的目光。

“你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吗？”巴里的质问声和她的目光一样冰冷生硬。

米赫里摊手。“这次进攻, 我才是驭盐者。”

巴里沉默了。半晌, 她才开口道：“很好。那么，我会通知大家，随时注意你的……内应的信号。恐怕我们不得不调整作战计划了。如果这能取悦……太阳公主殿下的话。”

巴里说出太阳公主这个词时，话里只夹杂着极细微的讥讽，可就是这极细微的讥讽，也被米赫里捕捉到了。这讥讽令米赫里回想起自己只身攻下第一座地穴后，被在雪妖带领下的众虾人齐呼太阳公主的场景。

我只取得了小小的战绩，就被他们狂热地吹捧，相比之下，带领他们一路从无到有历尽艰辛的首领巴里却被忽视了。米赫里想。尽管这些流浪虾人自诩自由战士，但他们的组织依旧遵循了部落的模式，等级森严。而众所周知的是，一个部落中只能有一位首领。

莫非这就是玛依达看到的吗？我和巴里为争夺首领之位而自相残杀？

真龙，圣母，太阳公主，这些头衔像一柄利剑，若我握住它们，将获得无穷的力量，却同时也会让双手沾满血腥。

“事实上，我们不需要调整什么。”于是，出乎巴里意料地，米赫里认真地说，“一切就按姐妹之前制定的计划进行吧。我之所以派出哈丝塔，是因为我不想让即将被我们攻占的地穴中的雄性担惊受怕，而非想搅乱大家的安排。”

听了米赫里流露出诚恳的话，巴里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接着便垂下眼帘。“姐妹，你是个奇怪的人。”她说，“即使是以外来者的标准衡量，你还是很奇怪。”

“我是你的姐妹。”米赫里耸耸肩。

“巴塞也曾是我的姐妹。”巴里说，“她和我共患难，我们都救过对方许多次。”

通过巴里语气中的困惑，哀伤和骄傲，米赫里猜测这位“巴塞”很可能已经过世了。而且，有极大概率是死于巴里之手。

“我是你的朋友。”米赫里换了种说法。

“朋友？”这次轮到巴里耸肩了，“在最开始，和十二个姐妹们一起流浪的时候，我们之间的确只有最纯粹的友谊。可现在，我有了数百名姐妹，这时我就不再是她们的朋友了，而是她们的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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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丝塔躺在魔法蔓藤的怀抱里，任不断生长的蔓藤将自己送往艾奎塔的地下。

一开始，他很害怕这些蔓藤。之前的作战中，他亲眼目睹过米赫里用它们攻击一座准备逃跑的地穴。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那座地穴要逃脱了，直到米赫里从次元袋中掏出一把种子，像弥赛亚教的圣女播撒甘霖般将种子洒在亮晶晶的盐沼上。

在大家不敢相信的目光下，这些种子触碰到没有任何植物能在其上生根发芽的盐沼后，居然立即抽条，长出粗大如鳄头蛇的猩红色蔓藤。那些藤曼像是有知觉似的，在接受了米赫里的命令后，飞快地向那座正迅速远离的地穴“抓”去，将它硬生生地“拽”住了。

而等虾人们追到地穴前，预备进行一场恶斗时，才发现守卫在地穴顶上的雌性们已全部束手就擒了。原来，这些蔓藤仿佛火焰般爬上地穴后，居然结成了一张粗大的网，把那些无所畏惧的虾人勇士们通通包进了一个个“茧”里。有些大胆的流浪雌虾发誓说，自己在靠近那些茧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了清晰的咀嚼和吮吸声。

但此刻，把哈丝塔包在其中的这根蔓藤十分温柔，令他想起了自己父亲的怀抱，就差给他唱一首摇篮曲了。

要是父亲知道我成为了一名自由战士，一定会很骄傲的。哈丝塔默默地想道。可惜，他已经去了盐妈妈的小屋烤火啦。

这时，哈丝塔感觉到，蔓藤停下了。

“你是谁？！”“你要把我们劫走吗！？”“我们的妻子们不会放过你的！”当哈丝塔费力地钻出蔓藤，站在地穴深处，迎接他的就是这样数声惊恐的尖叫。

哈丝塔深吸一口气，在脑海里回忆着米赫里之前对自己部落的雄性的讲话。

“我们不是来劫走你们的，”他大声说，“我们是来解放你们的。我们是自由战士。”

说到这里，热切地，他看向瑟缩着的雄性虾人和幼崽们，期待他们对自由战士这个词作出反应。可他连眸子里的微弱闪光都没有看到。回望着他的每一双眼睛都又麻木又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