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首饰盒。

当约翰娜的护卫队长将一只长约三十厘米的银盒高高举起时,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人们之所以感到震惊，并非因为它的材质——尽管它通体由秘银打造, 确实价值连城——而是因为它之上的家徽。

这家徽以精金勾勒而成，呈牛头的形状，牛的眼睛是两粒红宝石；而从大张的牛嘴里, 正爬出一条用绿松石镶成的毒蛇。

波吉亚家族的徽记！

“这……这不可能！”惊慌失措地，瓦伦西亚公爵恺撒·波吉亚叫道, “我……我明明搜……搜查过那里！我……我搜查过所有他可能藏匿它的地方！”

胜券在握地，约翰娜冷笑道：“恐怕您搜得不够仔细。”接着, 她转向第一名证人，发问说, “您见过这个盒子吗？”

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像一根针刺向第一名证人, 使这个灰鼠般的小个子男人惊得浑身一战。他偏头, 看向陪审席, 咽了咽口水, 这才颤声答道：“见过的，夫人。”

“不知您能否为我们描述一下您第一次看见它时的情况？”另一名法官又问。

这次, 小个子男人的回答果断了许多。“能的, 大人。我……我第一次看到它, 是在和波吉亚红衣主教阁下的表弟布朗特先生会面的时候。当时, 布朗特先生向我保证，如果我能把一封信送给艾米夫人, 并在信上约定的那天引一位大人从密道前往艾米夫人的房间, 这个银盒子就归我啦……”

“撒谎！”不等他把话说完, 恺撒·波吉亚就暴跳如雷地大吼道，急得面红耳赤。

一时间，小个子男人的这番话和恺撒·波吉亚的激烈反应激起了旁听席上纷纷的议论声。只在审判的主持者使劲摇了半天铃铛、同时不停地吆喝着“肃静”后，这潮水般上涨的议论声才渐渐平息。

大厅里一恢复安静，那名法官就立即再次开口了，显得急不可待：“那么，您的确在……事后，收到了这个首饰盒，对吗？”

“是的，大人！”小个子男人拼命点头，“不过，我不是在事后收到这个首……盒子的。在把信交到艾米夫人手里后，红衣主教阁下就派人把它送给了我，以确保我会为那名杀人凶手打开密道的门。”

“所以，你的确为某个杀人凶手提供了帮助”最初提问的那名法官严厉地问。

男人被这声喝问吓坏了。“不不不！大人们，我不是，我没有……我怎么敢……我，我虽然有不少毛病，可绝不干杀人这种事，绝不！而且我和艾米夫人，愿她安息，并没有什么仇怨。事实上，她还多次通过我姨妈接济我哩……”

“你究竟有没有为杀人犯打开密道”不耐烦地，法官打断了小个子男人的话，质问道。

“没……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啊大人！”男人脸色发白地辩解道，“我……我拿到这银盒子后，就跑……跑掉啦。这……这之后的事儿，都跟我没有关系呀！”

“你跑掉了带着盒子吗？”闻言，法官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些。

“没……没有。我把它藏在姨妈的储藏室里啦，打算等风头过去再回来取。诸位大人，我带着它有什么好处呢？安格瑞斯女神在上，它又沉，又容易吸引盗匪……”

完全对上了！听到这里，得意地，坐在旁听席上的约翰娜想道，恺撒以家传的首饰盒为报酬雇佣艾米夫人房东的外甥传信，诱使艾米夫人在杀手行动的那天支开家中仆人，继而派出杀手从密室潜入艾米夫人的房间进行刺杀——先扭断她的脖子，再把尸体放在楼梯下方，制造夫人是失足坠楼致死的假象。

至于恺撒的作案动机，也再清楚不过了。他和当时还不是皇帝的理查联手，企图除掉达恩利勋爵的妻子，好安排黛安夫人嫁进达恩利家。安格瑞斯女神啊！我终于明白为何索菲姨妈一登上王母的宝座就开始和教皇国合作啦！原来，她早就和臭名昭著的恺撒·波吉亚狼狈为奸了。这可真是神圣精灵皇室的奇耻大辱……堂堂皇室公主，竟与小人密谋杀害帝国女公民……

就在约翰娜以为恺撒·波吉亚有罪已是板上钉钉时，忽然，又一名法官向前倾身，向小个子男人提出了一个对约翰娜来说不啻惊雷的问题：“先生，请问您逃走前把这只波吉亚家的首饰盒藏在了储藏室里的什么地方”

小个子男人一愣。“我……”

爱隆长老，也就是刚刚提问的那名法官，微微一笑。“我想，我的问题很清楚。你之前说，你把首饰盒藏在你姨妈的储藏室里了，那么，能否再具体一点，告诉我们，你将它藏在了储藏室里的什么地方”说着，长老对想要发言的护卫队长竖起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请您不要说话，我想听听他说的地点，和您说的地点，是否一致。”

“这……”约翰娜的护卫队长只得遵命，闭口不言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小个子男人蠕动着的苍白嘴唇。约翰娜除外，她正漫不经心地敲着身前的木栏杆——她也许是所有人中最为放松的那一个，因为她还不明白爱隆长老为何要多此一举地提出这个问题。

有什么必要呢？恺撒·波吉亚的整个阴谋不是都水落石出了吗？莫名其妙地，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