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娜弄不清自己是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在王庭监狱的门口, 两名女狱卒拿走了她所有的东西：奶白色丝绸睡衣、结婚戒指、钻石星花王冠……甚至连一双鞋子也没有留给她。当她乞求她们留下她姐姐的画像时, 更是遭到了无情的嘲笑。于是, 赤身裸体地，神圣精灵帝国的小皇后站在铁栅栏间，满怀屈辱地等待检查。

“张开双腿, 蹲下！”摸遍约翰娜全身后，站在右边的狱卒恶狠狠地说。

她在说什么啊！对了，蹲……蹲下……头脑中一片混沌的约翰娜机械地蹲下身, 用双手抱住膝盖，像尚在母亲腹中的胎儿。

“不是这样！”见状, 右侧的狱卒不耐烦地照约翰娜的屁股踢了一脚, 将少女踹翻在地。

担任狱卒的精灵多半出身精灵社会底层，是神圣精灵和各个低等族类的混血。我怎么得罪她们啦……麻木地，约翰娜躺在地上，蹭破皮的右脸火辣辣地疼。

“要像上厕所一样，往后坐, 双腿张开。”左边的狱卒比划道, 语气比她的同伴温和了许多。

闻言，挣扎着, 约翰娜以手撑地爬起, 迷迷糊糊地照做了。实际上，作为神圣精灵的皇后, 当约翰娜在宫里时, 是被严令禁止以这样的姿势解手的。

“现在, 咳嗽！”右边的狱卒命令说。

咳……咳嗽这个混杂着监狱行话的词汇把约翰娜给搞糊涂了。什么是咳嗽紧张兮兮地，她拼命在脑海里搜索这个词的意思，可此刻她的脑海中被惊恐、愤怒和不解的大风搅得巨浪滔天，让她根本看不清记忆的陆地。

“咳嗽呀！”右边的狱卒很恼火，催促道。

等左边的狱卒作出示范后，约翰娜才明白了自己应该怎么做。好在，在这种环境下，咳嗽并非什么难事——监狱里的气味即使算不上令人窒息，也足以用恶臭难闻来形容了。这是某种混杂了汗液、血腥和粪便的味道，也许还要加上死亡的味道。

乖乖地，约翰娜发出一阵短促的咳嗽声。由于已近八个小时没有喝任何东西，她咳嗽时感到喉咙仿佛两片薄纸被撕开了，一股血腥味在她嘴里泛开。

见并无什么东西从约翰娜的肛门中掉出，终于，两名狱卒满意了。她们扔给约翰娜一件破旧的囚服，不等她穿戴好，就把她像一袋垃圾那样塞进了逼仄的单人牢房里。

起初，恐惧令约翰娜一直大睁着眼睛，可除了通风管道里老鼠的爬动声以及受刑的囚犯的惨嚎声外，她什么也听不见。这些有规律的声音慢慢起了催眠的作用，于是，在双手双脚都被铐着且由铁链相连的情况下，小皇后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也许醒来后，我会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而我还躺在寝宫里的羽毛床上。

这是约翰娜昏睡过去前最后的念头。

一个小时前。

“陛下！”急急地，一名小侍女跑进屋，掀开蒙尘的绣花帐幔，叫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约翰娜，“有人请见您！”

“唔……什么？”经历了漫长的审判后，由于激动过度，再加上接踵而至的恐惧，约翰娜彻夜未眠，只在阳光探进带着一股霉味的窗帘的缝隙后，才有了一丝困意。因此，被意外弄醒的她此刻感到晕乎乎的，一时间没听清侍女在说些什么，只是模模糊糊地感到有些愠怒。

怎么，这些人用“无罪”的鞭子当众左右抽在我的脸上，还嫌不够吗？莫非他们还要冲进我的房间，将我拖出去游街示众么？

昨晚，在“无罪”的判决公布后，随着第一个人高举判决书冲出法庭，数百人也尾随其后。他们齐声宣读判词，声音如同潮水拍打着街道两侧的房屋。焦急地等在市政厅外的群众得知他们“敬爱”的恺撒·波吉亚红衣主教得以无罪释放后，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当那些投出“无罪”结果的法官们走出大厅来到前廊上是，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成了民众的宠儿，妇女争相亲吻他们，男人纷纷拥抱他们，鲜花被从纤细的金属阳台上撒下来，落在他们经果的路上。

但这一切同瓦伦西亚公爵恺撒·波吉亚受到的欢迎比起来，就又显得微不足道了。多达一万名民众紧跟着重新换上紫袍的红衣主教，像追随历史上那位与他同名的恺撒大帝一般，前往他在王庭的官邸——他将在那里停留一晚，于次日清晨返回教皇国。有不少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竟决定在官邸外彻夜等待，只为参加主教大人举行的晨礼。这据说是恺撒·波吉亚最后一次以红衣主教的身份主持祭礼了：他已经宣布，一返回教皇国，就会还俗。人潮的热情是如此汹涌，以至于维持秩序的骑警不得不严令禁止全城灯火辉煌地向恺撒·波吉亚表示敬意。

仿佛这些侮辱还不够似的，约翰娜还遭受了更为致命的一击。

“您现在最好不要穿过王庭返回宫殿。”恳切地，都城骑警队长这么劝道，“如果碰到刺激人民的突发事件，我们恐怕无法保证您的安全。”

面对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的恶意，约翰娜屈服了，同意在市政厅中自己的卧室住上几晚，等事态平静下来后再回到宫殿。至于皇帝陛下理查和他的母亲索菲王母呢，他们早就躲到市政厅的楼上属于皇帝的寝室和接待室里去了，还锁上了连接楼上楼下的房门，任约翰娜和侍女们拼命敲门，也不肯打开。

“都怪你这个贱货！”隔着门，理查怒气冲冲地斥责自己的妻子，“你激怒了人民，现在暴徒们要把我们通通撕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