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米赫里狼狈地醒来,睁开眼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呕吐。不知是谁在她陷入幻境时往她的嘴里塞满了恶臭的淤泥,令她只感自己像是从身体内部腐烂了,要把所有内脏都一股脑儿吐出来。
忽然,一个男声打断了她的干呕:“快别吐了,这盐泥对你有好处。”
另一个男声紧跟着补充道:“若不是它啊,你现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听见两个陌生的声音,依着本能,米赫里猛地抬起头,顿觉眼冒金星,瞬间脱力,不仅没能看清对方的样子,还手腕一抽,脸朝下重重地摔在了盐沼地上。
“啧啧,瞧她现在这副模样,能战胜一个雌虾联盟吗?”见此,第二个声音嫌弃地说,“恐怕任何一个部落里的爷们儿都能轻易放倒她。”
“只是幻境的后遗症和第一次接触盐泥的正常反应罢了。”第一个人倒是信心满满,“只要调养一阵子,撑到我们做好新的陶罐不成问题。”
陶罐雌虾联盟米赫里竭力理清他们对话的头绪,奈何她脑子里像住了群乱撞的苍蝇,嗡嗡作响,根本没法思考。
该死,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听着一群人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那样谈论你的命运,自己却毫无办法,连以头撞地的力气都没有……
“但我们不能把她带走,这太危险了。一个外族人,还是个法师……”这时,第三个声音响起了,听上去满怀敌意,“如果她把我族的秘密泄露给外人,怎么办?”
外人米赫里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这么说,他们是盐沼中的原住民啰居住在盐沼中,还有智慧……所以,自己正被一群虾人包围着
“可……可如果我们不把她带上,我们都会死的。”第四个声音怯怯地抗议,“而且,她不是正被追杀吗,想必会迫切地需要我们的庇护。”
“闭嘴吧,这里轮不到你说话,野种!”第三个声音咆哮起来,“正是因为她在被追杀,所以我们才不能掉以轻心!无尽深渊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穷凶极恶之徒……万一她痊愈后大开杀戒,把我们全部送去长春花之地,怎么办”
“够了!”第五个声音呵斥道,这个声音比之前所有的声音都要动听和沉稳,“柳芭,不许再那么对姑卡,她还只是个孩子。”
“呵。”第三个声音哼了一声,但还是让步了。
“所以,沙伊达,你赶紧作决定吧,别浪费时间了。救她,还是不救”等几个声音又你来我往地争论了许久,第二个声音不耐烦地问,“也许下一波盐暴就要来了,我们必须赶在它之前回到安夸环。”
其他几个声音也附和起来,嚷嚷着催促沙伊达。
被称作沙伊达的男性犹豫了片刻,这片刻在侧耳倾听的米赫里看来仿佛有一个时代那么长。
“我们救她。”沙伊达说。
——————————————————
米赫里再次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绵软如云的床上,眼睛被耀眼的白光刺痛。
这是哪儿她紧张地想,试图起身,却立即被巨浪般汹涌而来的剧痛吞没了。“啊!!!!”尽管米赫里及时地咬住了牙,惨叫声还是钻出了她的齿缝。这种痛感……像全身上下的关节都被敲开后再用铆钉钉在一起,使她如同闪电束的受害者般疯狂地痉挛。
痛,好痛。
仿佛胸口被烧得猩红的铁环箍得紧紧的,米赫里的每次呼吸都像是一场生死搏斗,令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蜕皮的蛇,或者卡在产道中挣扎的婴儿。
不!
不。
蓦地,电光火石般,她的脑海里有好似湍急河流的画面冲过。它们撞在了一块礁石上,溅起漫天水花。
潜意识里,她飞身跃起,从那漫天的水花中抓取了一朵。
这种痛苦,我以前经历过!她握着那朵水花,就像握住了通往真相的钥匙。
过了不知多久,疼痛终于暂时饶过了她。咝咝地,她闭紧眼吐着气,尽可能恢复体力。接着,她抿紧嘴,侧过身,又一咬牙,发力让自己滚到床下,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好在,这张床并不高,所以同之前的疼痛比起来,摔到地上,简直和落在一堆羽毛上没有区别。
地面的冰凉触感熟悉又陌生。不是木板,也不是石砖。米赫里想。透过它,我能感受到灵魂的波长——是某种动物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