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霁听见这一声喊,凑了过去。此时苻牧已经按过快门拍了照,他点开图片,把其中一块区域放到了最大:“你看这里,像不像有面窗户?”
画面上是一块嵌在墙面里的茶色玻璃,看样子也是面落地窗,茶色涂层大概是防窥用的,从内部往外看才是透明的。房子的规制也和他们所处的这栋类似,唯独外墙颜色有些区别,这一带的房子几乎都是业主自主修建,在这么近的地方出现如此相近的设计,这种可能性能有多大?周有霁当即联系了派出所,询问关于河对岸的那栋房子的情况。没过多久,一位民警就带着区域地图来找他们了。
“这是我们平时巡逻用的图,有我们自己做的标记,”民警一边打开地图,一边和他们解释,“像是哪家有养狗哪家有装监控,荒宅啊野地啊什么的……能在这住的人,唯一的共同特征就是有钱,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所以我们日常巡逻难度相当大,能记的尽量记,省得被投诉。”
民警又在地图里点出对面那栋别墅的位置,接着说道:“这栋房子的主人我们几乎没见过,只能说能肯定这里是有人住的,有时夜里路过会看到里面亮着灯。刚才您联系我们之后,我们还调取了那屋子屋主的资料,屋主叫郭雨博,这是他在我们那做的登记。”
周有霁接过民警递过来的一叠材料,翻了几页就去找局里的人确认信息去了。苻牧还在看地图,别墅区的主干道只有他们来时走的那条,从任家的门前过,河则是从院子后面过的。从任家出发再走百来米有条岔路,转过弯就能上桥过到对面去——路依然只有一条,延伸到对岸后不过数里便断头了,似是没有修完,沿途的建筑不过三栋,其中靠近路口一间,有一串手写的“前门处有防盗监控,装了警报系统”的备注,另一间标着“空屋”的是在道路的尽头。剩下那个什么都没写的,正是他们要找的郭雨博家。
他正要和周有霁说自己的发现,对方倒先开口了:“查清楚了。这个郭雨博是任彭越的表哥,房子是任彭越出资买的,挂在他名下。”
“他跟自己的表亲是这种关系?”苻牧顿感心情复杂,不好明说,冲着周有霁屈屈小指。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做法医怕是屈才。”周有霁很努力地控制嘴角的弧度,憋住没笑,“郭雨博一年前去了国外定居,连国籍都改了,怕是一天都没在这房子里住过。而祝雪认识任彭越是在一年半之前,他或许就是在这期间同时购置了两处房产,一处作为婚房用来安置祝雪,另一处才是他实际居住的地方。”
民警见他们商讨地火热,忍不住插话道:“要过去看看吗?”
苻牧摇摇头:“要是没人来应门,没搜查令我们也没法进去搜人,倒是靠近路口的那家有问问的价值。”
他指的自然是那家门口的监控。这间大屋住着一户高知分子,房主是本地大学的校长,十分乐意配合工作,主动为他们提供了监控录像。周有霁站在大门前观察了一阵,感觉这个监控角度有些刁钻,最多只能拍到路肩。他想,毕竟人家只是拿来防盗的,又不监控路况,拍不到什么也是理所应当,只能撞撞运气。他们拷走了近一个月的监控视频,准备带回局里仔细分析。离开别墅区前他们还是去了趟任彭越的“别院”,院门紧锁,装出一副毫无人烟的样子,可惜院落打扫的很干净,瞬间拆穿了无人居住的假象。周有霁这头好歹有了些眉目,马闻则在任家上下翻查了半天,只得出个“生活痕迹不多”的结果,这对虚假夫妻确实很少住在这,祝雪并没有撒谎。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马闻开车,他们一早出门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会都接近中午了,周有霁让大家在一间面馆前下车,几人各自点完单,周有霁掰开一次性筷子,说道:“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想通。祝雪和参加派对的人之间有一个不能去二楼的约定,只是不能去的理由很牵强。而且方莘跟我们说她发现尸体时,祝雪问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为什么要去二楼?”
马闻问:“也许是二楼有什么东西?不过我今天检查过二楼的其他房间,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知道二楼有尸体。周副,你怀疑是她?”
“她或许与尸体有关,但不一定是她做的。至少祝雪本人和死者身上的伤口没有关系,她的指甲做的很漂亮。我问过我妹妹,那是她三天之前亲自帮祝雪粘的碎钻,死者身上的伤很新鲜,不可能是她。当然,万一她的姘夫是帮凶,我这些话就算是白说了。”
苻牧像是从这句话里提取到了什么情报,他看向周有霁:“你有妹妹?”
周有霁嗯了声,旋即心生一计:“你想认识她?我妹妹自己都还没谈朋友,就爱让我去相亲,我真想敬谢不敏。”
“那也容我敬谢不敏吧,听起来挺厉害的,我怕吃不消。”
苻牧抿了口面汤,过了一会才觉察到:他刚才是在套我的情感生活状态吗?我是不是还上当了?
而周有霁想的却是:要是能把周小蛮先嫁出去我就能少受些罪了,他应该符合我妹妹的品味,被他这么拒绝我得抢救一下。
唯有马闻发现他俩都跑题了,忙把讨论重点拉回来:“所以我们还是得找出那个小情人?”
“当然要找。”这四个字周有霁说的掷地有声,“先回局里把监控都看了,祝雪的事可以晚点再说,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三个人吃饱喝足重新上路,这次开车的人换成了周有霁,马闻坐到了副驾上。苻牧凌晨三点才睡下的,拗不过七点就醒的生物钟又熬到现在,殚精竭力,靠在后座上补觉,偏偏一阵急促的铃声把他吵醒了。周有霁让马闻帮他接起电话开免提,王文石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你们还在查别墅区那案子?有什么新线索?”
马闻替周有霁把目前掌握的信息做了个简短汇报,见进展不大,王文石也跟着犯愁。
王文石说:“我去试试说服祝雪,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把人带回局里。这个办法拖不了多久,你们得兵分几路,分秒必争。”
侦查工作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本没有法医什么事了,苻牧却说:“我来帮你们看监控吧。”
听见陌生的声音,王文石一凛,问道:“你们车上还有谁?”
“你好,王副局长,我是法医室新来的苻牧。”苻牧答道。
“法医?哦……可你不是明天才来报道吗,怎么在有霁他们车上?”
苻牧轻轻叹口气:“昨晚就被白主任逮来出现场了,早上又和周副队跑了半天,都还没来得及办入职,等我帮他们看完监控就去补手续。”
王文石便不再说什么,又叮嘱了几句叫他们早点回来。周有霁反倒从这简短的问答中敏锐地捕捉到苻牧的措词变化,“白姨”和“周哥”一并不见了,统统变成对上级的称谓,暗自叹了句这家伙真会见风使舵。苻牧没有察觉到周有霁这点心思,联想起昨天周有霁也是和王文石电话连线汇报工作,觉得有些奇怪:“副局他都靠电话指挥吗,他是AI吗?”
马闻拍着大腿笑出了声,周有霁也无奈地笑道:“他的关节炎犯了,膝盖肿得太厉害,医生让他暂时不要下地活动,要静养。”
——某处,差点被当成AI的王文石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
三个人回到警局时,祝雪已经被请到了审讯室了。按他们在车上做好的分工,周有霁和马闻去见祝雪,苻牧揣着拷有监控视频的移动硬盘,一路摸索着往刑警队办公室去,幸好路上遇上白枝山,便让她领路,顺手还把她留了下来一起看监控。几个人分了文档,各自守着屏幕去了。
再说审讯室这边,祝雪前一晚回去后也没能好好休息,略施粉黛的脸上满是憔悴。还一大早被人堵在家里问东问西,最后干脆请到了警察局审讯室,换谁都不会有个好脸色的,所以周有霁刚走进审讯室,她的厉声质问就直逼而来:“你们怀疑他的死因要求做尸检,我不想他死不瞑目就同意了。对他姓任的我扪心无愧,你们还怀疑是我害死他的?”